还真让他揪出来了两个。
  自然也就没时间陪在栾青词身边,栾青词伤势没好,又被勒令静养,于是只能让谢庭兰上霜梧峰来与他说说话——都是宫中境况。
  “有一个是被师尊揪出来的,还是个掌事的亲传弟子,另一个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听说以后想跑,让巡查弟子给逮着了,直接送到宫主面前,才知道也是个半魔。”
  谢庭兰坐在椅子上,虽然是在叹气,但神情中却没多少颓废,反倒带着点解气,最后用不重样的话骂了半个时辰这两位半魔弟子,最后精准总结道:“两个白眼狼!”
  栾青词被他逗笑了。
  他有些奇怪的情绪,其实除了师尊以外,很少有人能调动起他的情绪,栾青词自己也知道,但最近几年他经常因为各种事情而生出不同的情绪,其实他很少和谢庭兰这样说话,于是至今才发现自己这个师弟话还挺多。
  半天几乎都是谢庭兰在说,直到他发现栾青词很久没吭声,才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说道:“师尊说夜里他就回来。”
  栾青词的神色终于变了变,一时没说得出话。
  分明都是叫师尊,但谢庭兰叫的坦坦荡荡,让栾青词觉得这两个字有点烫嘴,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说:“我知道了。”
  这回换谢庭兰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早看明白了,他师尊和他师兄整天蜜里调油,但凡能在一起那绝不会分开,他还以为今天师兄这么沉默是因为醒来的时候师尊不在,结果听见师尊要回来似乎也没多高兴。
  但栾青词实际是在想魔族的事,他总觉得这群家伙在暗地里筹划什么,西陵郡也好,沧临城也好,闹出的事情虽然附和长生天的一贯作风,但总有哪里奇怪的很,比如为何要沉寂六百年,又为何选择这个时候兴风作浪?
  一定有原因。
  长生天明知道三重雪宫还屹立在玄都之巅,连乌夷都晓得他师尊不好惹,可长生天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地闹起来了。
  栾青词这辈子很少怕什么,第一次怕是他知道自己的感情,第二次是玉奚生气息奄奄地躺在西檎岭的焦土上,但这次面对长生天——这个从上古时期作妖到现在的魔族,栾青词心里没底。
  “不是吧师兄。”谢庭兰叹了口气。
  栾青词才回神,愣了下:“什么?”
  谢庭兰用那种戏谑又好笑的眼神看他,“师尊真晚上就回来,他让我告诉你的,你也不至于走神这么长时间吧?我说了半天,你听见了几个字?”
  栾青词想了想,说:“都听见了。”
  谢庭兰:“……”
  栾青词笑了笑:“我知道,但我现在没在想他。”
  谢庭兰搞不懂有情人的心思,沉默片刻,不耻下问:“那是?”
  栾青词没回答,但谢庭兰瞧见他师兄眼底骤然涌上寒意与晦暗。
  几千年前的事情,除了妘自闲这个上古遗族之外没人知道,或许原本绡香城的老族长知道的更多,但如今的有苏婵了解得可能还没他多。
  想了半天,栾青词才轻声说:“庭兰,你觉得师尊是什么人?”
  说完以后,栾青词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重新沉默了下去。
  但谢庭兰吓了一跳,他犹犹豫豫半天,才说:“仙尊啊,三重雪宫的怀素仙尊。”
  栾青词不可置否。
  他其实觉得师尊也知道很多,可师尊却从来不会对他多说。
  栾青词醒来后没什么大碍,又听谢庭兰东扯西扯了两个时辰,他伤势没好,之后就一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柔和的光晕从灯罩中散出,屏风外有一道挺拔端坐的身影。
  栾青词一眼就认出来了。
  “师尊。”
  微微有些喑哑的嗓音响起,玉奚生当即搁置下手中的文书,起身绕过屏风,便瞧见正从榻上挣扎坐起来的栾青词,当即变了脸色过去将人扶住,顺手抽出软枕给他垫腰,轻声说:“怎么非要起来,躺着就是了。”
  “躺得骨头都酥了。”栾青词轻轻笑了下,“顺利吗?”
  玉奚生神色如常,冷峻的眉眼这会儿洇满了柔和,“放心,再有两日也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栾青词轻轻颔首,忽地问道:“西陵郡那边呢?”
  玉奚生沉吟,“还没消息,不过要紧的不是那边,长生天六百年前曾经在人族手中吃过一次亏,这次他们换了手段,从仙门着手,就如沧临的秋氏,打了祝韦白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回过神来,能挡一阵子。”
  栾青词注意到他说的是挡一阵子,也就是说只要给长生天时间,这些魔族余孽足够将整个西陵郡化作死地,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那句“要紧的不是那边”。
  “师尊,我有点害怕。”栾青词低低地说。
  玉奚生一怔,忽地沉默下来,半晌才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轻声:“别怕,没事的。”
  这安慰一点用处没有,栾青词瞧着他,认真地问:“我怕是因为不知道长生天究竟想做怎么,但是师尊……你知道,是吗?”
  出乎意料的 ,玉奚生轻轻点了点头。
  栾青词怔怔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玉奚生像是有些无奈,轻声笑道:“你应当知道,魔族很难被规矩礼数教化,绯夜也只是服下幽弥的时间太短,她甚至可以说还是沈沐月,若是再过几年,她也就是真真正正的魔族了。魔族想要的无非是混乱、疯狂、没有规矩束缚的世间,随意烧杀抢掠,以欲为先。为师以为我们小鸾应当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