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却不泄气,从被子里爬出来翻滚,大通铺坏处很多,可好处也有一点,那就是从这头滚到那头可以滚好久好久,还不用害怕滚下床。
小时候林笑却有个说出来很滑稽的渴望,那就是在很大很大的床上翻滚,滚好远好远也不会摔下床的那样大。
小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床太小太小了,想要很大很大的床,他没告诉外婆只告诉了谢荒。
谢荒坐在床沿望着林笑却翻滚,沉重阴郁的心柔软如云浮了起来。
他有很多的话想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干脆脱了鞋上床同样翻滚起来。
笑笑从右边滚过来,谢荒从左边滚过去,两个人滚作一团,林笑却笑了起来:“你干嘛,撞到我了。”
谢荒也笑:“我也要滚,这床很大两个人一起。”
林笑却说:“幼稚。”
谢荒说:“我愿意。”
谢荒这话说得好怪哦,什么叫他愿意,这又不是求婚现场。
林笑却还想起一件事,小时候流行折纸星星的,谢荒给他折过一小罐,他好奇星星里面有没有写字,又想拆开又不想破坏,到最后也没拆,星星罐莫名其妙不见了,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明明记得就放在那,可怎么找也找不着了。
他好奇地问谢荒这件往事:“星星里有没有写字啊。”
两个人并排躺着,天花板上没有星星,只有快剥落的墙皮,谢荒说:“有的。”
林笑却问他写了什么。
谢荒脸有些红,没回答。
林笑却抓了下他衣服:“说嘛。”
谢荒说都是些孩子气的愿望,还有一些……一些:“就是笑字,笑笑笑口常开。”
买折纸的钱是谢荒捡塑料瓶换的,他捡了一口袋塑料瓶换来一叠折纸和一个小玻璃罐,放学回家用铅笔在上面写——
[跟笑笑永远做朋友]
[笑笑笑口常开]
[我以后也会有很多文具的,我也能送笑笑文具盒、铅笔刀和橡皮,我要买好多好多橡皮,都给笑笑用]
[笑笑笑笑,天天笑笑]
……
谢荒将心里的话折成星星送给林笑却,他打小就寡言,好多人说他拽,其实谢荒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谢建德的言传身教是喧嚣的怒骂,谢荒害怕自己一张口就成了谢建德模样。
他不想吓到笑笑。
谢荒每次照镜子都要仔细打量自己,没从自己脸上看到太多谢建德的影子,谢荒永远感到庆幸。但也因着这点,谢建德怀疑谢荒不是他的种,打小就没好脸色。
一些男人在幻想中给自己戴绿帽,以此作为家暴的理由,谢建德也是其中一个。
林笑却把手压在脑后当枕头,追问他:“只有笑口常开吗?那时候我们学了好多成语,你有没有写下别的成语。”
谢荒说还有笑逐颜开。
“除了成语呢,”林笑却声音很轻,“你有没有别的话忘了跟我讲。”
谢荒闭上眼,往事无法回头,他说:“有。”
“笑笑,那天我落荒而逃,你恨不恨我。”他拿着刀去杀凶手要当一个复仇者,可如果他自己就是仇恨的一部分,他到底该向谁下手。
“不恨。”林笑却没有迟疑或犹豫,“谢荒,你已经受了太多谢建德的罪,你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你身上好几块疤治不好了,你现在还要把他的罪也往身上扛吗?”
“外婆也不会恨你的。”林笑却眼眶渐渐湿润,声音不稳,“她知道你苦,她不会责怪一个受苦受难的孩子没有一个好父亲。”
“这不是你的罪,不是孽,该付出代价的也从来不该是你。”林笑却眼泪一滴滴掉落,他想外婆了……可再怎么想都回不去了。
外婆给他做的长寿面,外婆喜欢给他煮荷包蛋,外婆说买不起太多肉但是鸡蛋便宜,笑笑多吃一点长高高。
外婆说他一米二、一米三……一米七……比外婆高了。
外婆不知道他现在比一米七高得多,外婆煮的鸡蛋没有白费。
他身高划的线该更新了,可再没有外婆拿起粉笔头……
“谢荒,这世上只有我们还记得外婆,你不要怕,我们是亲人,外婆不会怪你的。”林笑却抚上谢荒额角的疤,“都过去了,过去了。”
林笑却望见谢荒微颤的唇,听见他压抑的呜咽,林笑却抱住他的头,眼泪一滴滴无声落下。
活着的人要活下去,他不会忘记外婆的骨灰,他要带着外婆的那份去春光灿烂之地。
弹幕:【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知不觉不听话地往下掉】
【明明看不到影像,只听到声音,可我哭得跟条狗一样呜呜呜我的荒哥你好苦啊你别哭了我心疼】
【虽然……大家不觉得是在演戏吗,为了给林笑却洗白演上这么一场戏,谢荒演技那么好哭戏有感染力多正常】
【滚啊滚呐,黑子滚出去,我不管外面怎样闹腾别在直播间闹,我只看到笑笑有多好,我这双眼睛看得见我这双耳朵听得见,我不需要靠谣言去认识一个人】
【卧室为什么不录像啊,说不定人一边哭表情一边笑呢,看见你们真信了更得意了】
【这世上永远有人吃血馒头,恨不得刨开人肚子看有几碗粉,我受够了,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做不到就离开,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