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缘只昂着头不看他,也不理会他,一双眉用力皱着,脸上是一种倔强又愠怒的表情,是在咬牙切齿地怪着、恨着韩修。
  这种表情从他亲眼看见韩修背叛人间的时候,就一直保持在他脸上,即使到这一刻都不曾褪去。
  他是听着韩修拯救人间的传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间小乞丐,成为天机府认可的小弟子,然后怀着一腔崇敬与暗恋照顾了韩修三年。
  虽然早就猜到韩修与厄钰关系不一般,但是亲眼看着韩修背叛,他还是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由爱生恨。
  可到看着韩修陷入任人宰割的绝境,他还是下意识冲上来,准备用自己的命护韩修一程。
  同时,眼泪已经滚落他满脸。
  诚如韩修所言,他这个行为很傻,很不值,因为他根本救不了韩修,那么多天师一波波冲上来,他这点修为,要不了多久结界就会被击溃,到那时,他会和韩修一同被碎尸万段。
  根本救不了韩修,只会白白赔上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情?
  星缘一开始想不通,于是一边固执地撑着结界,一边仍顶着一张充满怨念与恨意的脸。
  但是当他忍不住偷偷垂下眼眸看韩修,与韩修被血糊住,狼狈虚弱的视线对上时,他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了。
  “师兄,我愿意陪你粉身碎骨。”他这样说道,脸上的眼泪忽然就干了,对韩修露出个灿烂如朝阳的笑容。
  而与此同时,战圈最外围,季博年也陷入苦战。
  其实季博年和天师府高阶弟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围杀韩修,如果他们也从一开始就参与,韩修那被天谛大阵摧残过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现在,而星缘的结界,大概也扛不住季博年一剑。
  季博年和天师府的高阶弟子,是被厄钰拖住了。
  厄钰原本回到了恶罗殿,在曾经住过韩修的那间寝房中,默默陪着知愁,同时等待天谛大阵的降临。
  他心口的天谛大阵的印记鲜红灼烫,与他已然成就无相恶骨真身的体质形成激烈的反应。
  但是这种程度的痛感,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他就静静陪着知愁,望着知愁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全无声息的躺着,像一具已经空掉的躯壳。
  他忍不住想,假如知愁心智健全,能说会道,临死前,会不会对他充满怨怼?还是会安慰他不要紧?
  然后他想起小时候被恶罗抓到,义兄将他救回来,然后背着他回家的时候。
  他知道义兄肯定伤了,不然义兄不会那么虚弱。可是义兄绷着脸说没事,不要紧,满不在乎的样子强大而可靠,却又令他每每回忆起便无尽心疼。
  “这条命该还给义兄了,既然他这么想要的话……”厄钰如此想着,伸手为知愁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头发。
  然后就在这时,他心口一直存在的灼痛感,忽然就消失了。
  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到他茫然地低下头,扒开心口的衣襟,发现那原本红光灼灼的印记,确实消失无踪,整个表情便僵住。
  又疑惑又迷茫,不知道这具体代表着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印记消失就代表天谛大阵毁了,可是那已经存在了千年的天谛大阵怎么会自己毁了呢?
  然后他想起义兄临走前抱他,对他说了一些话。
  当时他因被义兄亲手打下天谛大阵的印记而伤心绝望,耳边只有轰隆隆的世界崩塌的虚幻的巨响,但是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想起,义兄当时是说要护着他,是完全不伤害他的那种护着他。
  于是下一瞬,厄钰猛然冲出了恶罗殿,冲出恶狱,青天白日的,化出无相恶骨真身,直接杀上了天机府主峰。
  季博年与数百天师精锐迎战,顷刻间杀的天地变色。
  虽然厄钰来的突然,季博年毫无防备,可是厄钰虽强,却只有一个,而季博年带领天师精锐强阻,也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于是这一场,便成了焦灼的车轮战。
  韩修从山顶禁地冲出来,厄钰从山下往上杀,中间是一条蜿蜒而冗长的山道,但彼此之间隔了天师府七千弟子。
  “闪开!!!”厄钰低沉怒喝,无相恶骨真身猛然暴涨,身形成了一座裹挟着磅礴黑气的山峦,接着直接无视脚下蝼蚁,如巨象过蚁群,直接就这么碾了过去。
  当他一路碾压到山腰,终于看到了被包围的韩修。
  韩修一身是血,虚弱地半跪在地上,身边是那个当初险些被厄钰捏死,但厄钰念着他照顾了韩修三年,便最终放他一马的星缘在努力撑起结界,在替他护着韩修。
  星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撑了那么久,虽然是做好准备要陪韩修粉身碎骨,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底子好像比想象中厚实一点,在那些随便抓一个都比他强的天师的围攻中,居然死死地撑住了。
  尽管撑到最后血从嘴里往外涌,但他真的撑住了,撑到那个当初差点捏死他的无相恶骨的到来。
  “义兄!”
  厄钰看清韩修惨状,痛呼一声,巨手劈落,将那些围着星缘结界劈砍的天师劈的七零八落,而后无相恶骨真身匍匐下来,两臂环住,将韩修和星缘笼罩其中。
  然后厄钰在恶骨之下幻化出人形躯体,跪着扶起韩修。
  “义兄……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