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已经那么卑微了……
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他撕开自己的伤口给她看,他认错他道歉,他跪了一夜来让她满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就因为他不是萧丰宸吗,就因为他只是被作为工具,就可以毫不留情的一刀一刀次捅向他吗?
就可以……肆无忌惮动他最在意的人吗……
“为什么……”
因收紧的领口而呼吸困难,萧太后声音艰涩的开口:“因为宸儿死了!”
她说过,萧丰宸在,她不会鱼死网破……
可是,萧丰宸不在了啊,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贺玖霄不信:“他只是废了一条腿!”
“只是废了一条腿?”萧太后目光冷然的瞪着他:“只是废了一条腿……这话你竟也说的出来!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吗?他是锦衣玉食的公子,他是我心心念念宠着、小心翼翼护着的孩子!废了一条腿!你是废了他一辈子!”
“他死了……”
“在第九个大夫依旧说他的腿治不好那天夜里,他就死了!!!”
尖锐的声音里,近乎仇视的目光中,贺玖霄的手指颤了下:“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正新婚燕尔,志得意满!你有江山,你有美人,你什么都有了,一个永远失去和你争抢皇位资格的人,你何必再关注呢?”
挣脱他的钳制,萧太后冷声厉呵:“你问为什么?哀家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小带着毒,都能活着,宸儿却会死了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为宸儿选择了最好的报复。
看着贺玖霄眼里赤红色的痛楚,萧太后冷笑着说:“我费尽心思,选择秘不发丧,就是为了看到你今天!”
“霄儿,别说母后对你没有情分,宸儿死了,我却没有要了你的性命,还算不上情分吗?”
“给林宴的毒,宸儿路上孤单,总要有些人陪着才好……”
看着她面上怨毒的神色,贺玖霄浑身发冷,之前无视的寒意和僵痛仿佛同时侵蚀入体,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滴落也浑然未觉:“……为什么是林宴……”
既然恨他,为什么不直接对他动手……
为什么,要动林宴……
“因为你在意他啊……”
萧太后唇边勾起满是恶意的弧度:“你口口声声唤我母后,哀家没了心头肉,你做儿子的,不陪上一场吗?”
在知道陆秉枢带林宴离开皇宫失败的一夜的经过后,知道自己推测失误,贺玖霄竟然没有拿林宴续命时,她便知道了,这个被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个在她看来冷血薄凉的年轻人……竟真是个像他生母一样的痴情人……
在他心中,林宴竟是比自己的性命要重的……
心中翻腾的情绪被苦涩和扭曲包围,她注视着贺玖霄,言辞刻薄,神色近乎癫狂:“别这样看着我,林宴今日之灾祸,皆是因你而起!”
“若不是你非要留他在宫中,他怎会卷入这些是非之中;若不是你欠下孽债,他怎么会命不久矣……两日后的黄泉路,哀家等着你和我一同送葬!”
打蛇打七寸,伤人,自然要往诛心了去……
看着神色难看到无以复加的贺玖霄,目光自他一点点灰败下去的脸上停了会儿,萧太后大笑着转身走近殿中,重新跪在佛前诵经,声音似哭似笑。
只是,这一回,她的声音比前面的一夜大了许多,清晰的传到院中。
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一旁的候着的宫人和侍卫听了这么一出秘闻,再听着经文之声,无不惊惧不已,屏气吞声不敢动弹。
最后还是张恩海警告的看了眼四周,深吸一口气,上前靠近贺玖霄:“陛下……”
然而,才碰到贺玖霄,他便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彻骨的凉意,还不待再开口,便见眼前的帝王忽得一口血吐出,整个人如同无力支撑的枯木一般倒了下去……
………………
林宴临近傍晚才知道贺玖霄出事了的,还是通过系统从长乐宫的宫人口中得知的。
一路赶至守备森严的养心殿,立于门两侧的侍卫见到他,下意识让开的路。
走进去,正守在屋内的张恩海面上露出一抹惊色:“您怎么来了……”
林宴刚欲开口,就听到里面屏风后传来一阵低哑的询问:“谁来了?”
是贺玖霄的声音。
顿了顿,林宴绕过屏风走了进去:“我来了。”
说话间,看清里间的情形,他不由一怔,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贺玖霄如此苍白的脸色,寡淡的带着灰败的白。
他正倚在床头,伸出一只手给太医施针,眉宇蹙着,素来凌厉的凤眸也有些黯淡,仿佛透着一股沉沉的,难以消散的疲意和郁气。
见到林宴,贺玖霄也是一怔,随即眉目阴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人不要打扰你吗?”
“你怎么样?”林宴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