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维持着刚刚僵硬的姿势,我看到他下意识伸手掩饰着身后的异样,在我的催促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挪开了些许。
我洗脸时将眼镜放在一边,此刻,因为影山靠坐在水池边上,一边的镜片被坐碎了一角。
影山
他面露难色,飞快地说:毕业典礼就要开始了!
不得不说他这样的托词很有用,我只得说:算了,眼镜的事之后再说。
我将碎了角,暂时没有办法带的眼镜塞进口袋,摸索着走出两步之后,有些茫然地盯着模糊不清的地面。
虽然账可以之后再算,但是我现在要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影山所在的方向。
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我的绝望,影山迟疑地问:你的近视有多少度?
八百度。
影山不戴眼镜,大概不明白这数字意味着什么,他继续问,那现在怎么样?
看不清。怕他不理解看不清的程度,我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几乎完全看不见。
影山倒吸一口气,快走几步,伸出手在我面前挥了挥,现在距离这么近,我当然看得见。
我说。我忍着急躁,姑且和全盲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就在这时,礼堂的钟声响了,也就是九点。
还有十五分钟就是毕业典礼了。
如果不快点的话就来不及,我情急之下朝影山伸手,将一连串的话说得飞快:
可以拜托你现在带我到礼堂去吗?快点找到妈妈的话她那里或许有一次性用的眼镜,我们的度数都差不多,应该能借过来用。
影山迟迟没有动作,我忍不住又催促他一次。
在学校可以吗?
啊?
牵手。影山说,会被大家看到,不是说过不可以吗?
呃
今天要牵吗?
被他一提醒,我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要。
虽然被人看到我和影山牵着手非常不好意思,但我其实什么也看不清,自然也看不见想象中可能有的揶揄神色。
只是妈妈在我去找镜子的时候,拉住了影山一直和他说个不停。
等到典礼开始的时候,花已经拿给了洁子,我已经带上了从妈妈那里拿来的一次性的隐形眼镜。
校长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
全体毕业生一起站起来,洁子、信冈前辈、菅原前辈和平野前辈,还有其他我所接触过前辈们都在那群学生当中。等到四月的时候,那些空缺的位置就会被陌生的脸孔填满。
想到这里,就连我也不禁觉得有些落寞,察觉到自己的这种想法,才发现人群中不知何时响起抽泣声,不仅如此,随着毕业生代表的发言,那些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这就稍微有点太夸张了吧,我在心中暗暗腹诽。
学校的典礼结束之后,毕业生和家人合过影,然后就是朋友们,洁子她很受欢迎,所以早就被人逮住拍个不停。因为爸妈福岛还有未完成的工作,所这之后只留下我和洁子。
然后就到了朋友之间的送别仪式,排球部那边很是热闹,我眯着眼睛远远望过去,才发现姐姐似乎是人群中的主角。
樱树已经开放,在微风的作用下漱漱作响,时不时落下樱粉色的花瓣,投下的树影正好落在他们的身上。
我忽然察觉了这氛围有哪里不对。
喂、这田中前辈这家伙是在
见到他从身后取出捧花,我顿感烦躁地往前几步,却在看清那束蓝绿色的洋桔梗时怎么迈不开脚步。
就连我也不知道的,姐姐喜欢的花,田中前辈却知道。
此情此景之下,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不敢去看姐姐,但我大概能猜到洁子她的反应。对她的关照这样细致入微的人,洁子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呢?
人群欢呼喧闹,仿佛在提醒我那边的情况。
我想,她这次一定比收到中学毕业时的礼物要开心许多。
我为她高兴,但或许是感到害怕我害怕直面与姐姐的分别,倒退了几步,下意识逃进了人群之中。
因为是应急的关系,我还是第一次用妈妈的这种隐形眼镜,突然的湿润让我有些不习惯,下意识伸手去揉,又想到带着隐形眼镜不可以这样,生生停住了。
果然还是去部室里找一下吧,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我好像放了一副换下来的旧眼镜在里面。
我找了许久,才在柜子角落的盒子里找到了上一副眼镜。度数稍微低些,不过还能使用。
首先,要把隐形眼镜取下来
哐!
门被重重地推了一下,吓得我差点戳到自己的眼球,没好气地问,是谁啊?
周遭安静下来,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影山说,怎么回事?门从里面上锁了吗?
哦,稍等我突然想起来在这扇门上吃过的亏,额角隐隐作痛,眨了眨没取下的镜片让它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个门时好时坏,等我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