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收到了朝羽的回复:原地等待,十分钟内到。
  “……嗯。”
  西里斯有气无力地回答。
  司韶察觉不对劲,一摸他额头,已经开始发烧,但身上却凉得出奇。
  司韶找来干净柔软的桌布帮他包扎好伤处,多余的毛毯将西里斯裹住。
  但这也无济于事,西里斯还是冷得厉害。
  这是受伤失血过多,体温在流失的表现。
  “西里斯,看着我。”
  “嗯……看着呢。”
  西里斯费劲地将视线集中在司韶脸上。
  他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妙。
  “西里斯,别睡。”
  “……没睡。”
  他努力地想要睁着眼,却架不住眼皮一直在往下沉。
  不能让他睡。
  司韶低声说道:“西里斯,你不是偷偷溜出来找我的吗?”
  “……嗯。”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嫌酒会太无聊,出来找我吵架?”
  西里斯:“……”
  西里斯:“……当然不是。”
  西里斯挣扎着,眼神也清明了一点。
  “我想找你说……不要和她结婚。”
  司韶滞住。
  他移开视线,扯过桌布试图给自己盖住一点。
  很奇怪,明明他没有受伤,为什么他好像也察觉到了一丝寒冷。
  心口和肩膀也在隐隐作痛。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你的孩子是我的,我还活着,你怎么可以和别人结婚呢……”
  “噢,说来说去,还是惦记这个孩子。”
  司韶自嘲地笑笑,起身想再去找根毛毯来裹着自己。
  西里斯一听也急了,不顾伤处的疼,伸手抓住他。
  “不是的!”
  司韶站在原地没说话。
  半晌,西里斯才喃喃地说:
  “孩子只是借口,我只是……我不想被你嘲笑。”
  司韶想起他在梦里说,谁都可以嘲笑他,唯独司韶不行。
  “我当然会嘲笑你了。”
  “你身为帝国皇帝,居然能中敌人的计,让太子落入敌人的掌控。”
  “一次次对敌人心软,放任对方自由出入帝国的秘密基地。”
  “你甚至还帮助他逃离追捕,受他胁迫撤军。”
  “现在你还为了救他命悬一线。”
  “作为一国之君,你的工作做成这样,我有什么理由不嘲笑你。”
  西里斯闻言,自嘲一笑:“……你说得对。”
  司韶站在阴影里。
  西里斯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听见他的嗓音,低沉,平静,带着一丝悲哀的苍凉感。
  为什么是苍凉感呢,他很难过吗?
  西里斯默默地想。
  自己要死了,他为什么会难过呢?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我死吗?”
  “我现在要死了,能在你身边死去,我还是……很开心的。”
  “西里斯,我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
  “哦……那可真可惜。”
  西里斯压抑地咳嗽起来。
  他能感觉到胶囊的止血作用在一点一点地弱化。
  “……我有点冷。”
  半晌。
  他听见一声叹息,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个温热的身体钻到了桌布之下,面朝他坐进他怀里。
  而后,温暖的触感从胸口传来。
  司韶面对面轻轻抱住了他。
  “还冷么?”
  “嗯……好一点了。”
  司韶不喜欢拥抱。
  在他看来,拥抱就意味着敞开心胸。
  他怎么会是个那么轻易就敞开心胸的人。
  从小他就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身边人,运营操作和他们的关系,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且死心塌地。
  也许是在梦境干预中,被西里斯抱多了就习惯了。
  所以眼下他才抱得这么轻易。
  司韶的心跳很快。
  两颗心隔着薄薄的肌肤和残破的衣物,无声地回应着彼此。
  而司韶柔软的短发撩拨西里斯的下颌。
  这暖意让人鼻子发酸。
  “司韶。”
  “嗯?”
  司韶应声。
  胸腔也一起闷闷地震动。
  这让西里斯觉得他很真实。
  和梦里不一样,怀里的他是真实的。
  “你好像顶着我了……”
  是说司韶隆起的小腹。
  司韶脸一沉:“闭嘴。”
  西里斯:“……对不起。”
  西里斯费力地低下头,深深呼吸这血腥味中,属于司韶的那一缕清冽的气味。
  司韶转移话题:“你今天不自称朕了?”
  西里斯合上眼,吃吃发笑:“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你就不用了?”
  “嗯,以后在你面前也不用了。”
  司韶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很陌生。
  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为什么。”
  他很期待这个答案吗?
  但他还是这么问了。
  司韶的眼眶发酸。
  真奇怪。
  明明他们处在敌对的立场。
  明明他们斗了十年。
  明明他们恨不得让对方死。
  但在这个时候,他依然很想听到西里斯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