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大四生开始忙碌的毕业季即将来临,张思齐还没有池春即将要毕业的实感,正式成为出赛名单后,他一直在为比赛闭门训练着。
全世运就举行在放寒假前一周,地点在隔壁县市的市立游泳馆,趋时会有全国各地大学的游泳队前来参加,对于游泳选手来说,是相当盛大的一场比赛。
比赛分为两天,有分组预赛及决赛,游泳馆外停放多所学校的大巴士,穿着校服的游泳队员们鱼贯而入,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精壮有的瘦小。
有着中新大学标志的大巴士也缓缓行驶过来,坐在窗边的张思齐被途经的公车站牌给吸引了视线,记忆彷彿被拉回了两年前,他独自搭上了末班公车,空荡荡的车里,从公车司机那里获得了一枚奖牌。
你是我永远不惧挫折的冠军。
他当时只觉得可笑又可悲,可如今,如果再遇上那位公车司机,他想跟他说句感谢。
感谢在他感受背叛绝望时,仍给予他陌生人的善意。
「那个辰阳大学的校服没错吧?」六泽站起来指着窗外大声说。
辰阳大学游泳队以杨崇光为首,站在游泳馆门口正接受记者的採访。辰阳大学游泳队是这次最被看好的学校,更有望成为下一届奥运的游泳出赛名单,各方都给予高度的观望。
张思齐走下大巴士,跟着中新大学游泳队经过仍在被採访的辰阳大学,六泽很是幼稚的在背后偷偷比了个鬼脸。
「听说这一次被禁赛两年的张思齐也重新回到赛场,张思齐做为你的前队友,你对此有何感想?或是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的吗?」记者犀利提问杨崇光。
杨崇光眼神暗了暗,面对提问仍保持风度微笑,「彼此加油。」正欲转身,身后记者却不肯放过他。
「张思齐与你一直是竞争对手,这一次有信心能赢过张思齐吗?」
杨崇光指间微凉,握紧了拳头,呼吸粗重了许多,闭上眼调气,当年的场景却陡然浮现,因张思齐禁药事件,他从第二名递补为冠军,有的人欢喜,有的人则阴阳怪气。
「万年老二杨崇光也能靠递补成为冠军。」
即便午夜梦回也带不走那些嘲讽的声音,彷彿扎根在了他的心底,生根腐烂,他踢躂在水里的双腿沉重不堪,不断下坠,不断下坠。
见杨崇光久久没有回答,明河挺身上前,回答记者的问题,「当然会赢。」他是看着杨崇光如何刻苦训练的,不只下训练后,就连周末休息日,杨崇光都不曾停懈过。
杨崇光曾经对他说过,张思齐就好像一座山,越不过去,也绕不过去,堵在那里,看极生厌。明河其实不懂,当时只敷衍的回应了一句,「那就凿过去啊。」
「是啊,那我就凿过去了……」杨崇光似苦涩地笑了。
明河讨厌张思齐的理由很简单,举生俱来的天赋,好像高傲鄙睨着他们这些努力在后头追赶的人,从一开始的忌妒逐渐转化为愤恨。
中新大学的选手休息室里,张思齐坐在长椅上双手握拳抵头,他在调整呼吸,从一踏进游泳馆里后,刺鼻的消毒水就好像被放大了好几倍,衝入鼻孔里,在遁入血液里,附着在骨髓里。
胆怯。没错,他认知到这是自己的胆怯。
明明是与两年前不一样的休息室,可他却感受到了一样的窒息感,就好像那年的秋风又悄悄潜入了。
六泽已经换好泳裤见张思齐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打趣说道:「你是不是紧张了?没事,去厕所蹲一下就好了,我每次上场前都要在厕所蹲个半小时。」
「学长,你那是肠躁症啦。」阿悟说。
六泽才不理阿悟,接着挤眉弄眼,「校刊社也一起来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这可是池春学姐在校的最后一篇专栏。」
池春。张思齐颤颤眼皮,终于从不动如山中恢復过来,池春也会将这场赛事写进专栏里……那他更不能输,不能让她失望。
如此一想,张思齐的背脊又挺不直了,更加意志消沉。
六泽咬了舌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无助地向阿悟求助,「完了,好像让阿齐更有压力了。」
中新大学游泳队的训练室门外,有个女孩正踌躇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几次深呼吸也没能抑止微颤抖的手,不安地捏着衣角,手掌心沁出了层层热汗。
她身上穿着的是辰阳大学游泳队的校服,脖子上还掛着游泳队队经的工作牌,名字写着:文佳佳。
跳动的心脏如打着大鼓,曾经她在观眾席上为张思齐的出赛而激动欢呼,为他做的每一张应援海报还保存完好,每一次擦肩而过都能让她紧张到无法呼吸,每一次的皮肤碰触都令她鸡皮疙瘩,而自张思齐被禁赛的判决出来后,她就远到德国做交换生,她与张思齐已经两年未见了,她的暗恋像是一场还未开始就凋零的花朵,坠落于尘埃,被岁月的洪流无情淹没。
「呼,文佳佳,勇敢一点。」她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正当准备举起手要敲门之际,身后传来哗啦女孩的声音,随即越过她,自在地推门而入。
为首的短发及肩女孩更是一进门,就出口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张思齐。」声音脆耳响亮,似春天里的花朵绽放。
校刊社的社员们无不好奇的摸摸休息室柜子,又摸摸椅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到运动员赛场的休息室。
「我们待会儿只能在观眾席帮你们加油,但是放心,我们的加油声绝对是最大的。来来,摆好阵行,小春春你快来你的c位。」杨忆手忙脚乱地拉着一干人就定位。
池春站到中间,身高不高,恰好让队型形成了一个凹字,游泳队员们原本为赛事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这个中间凹陷的太下去了啦。」六泽没忍住,吐槽笑出声。
「闭嘴。」杨忆瞪他一眼。
池春扬起眉毛,蓄势待发,唰地一声,敞开藏在身后的加油旗帜,并大声的朗唸,「中新中新,焕然一新!中新中新,未来之星!」
「中新中新,未来之星!唔……焕然一新!中新中新,未来之星!」
这之中还有人不小心背错稿,又是面面相覷,哄堂大笑,校刊社的应援虽然乱七八糟,但好在气势还是雄壮,响得整条走道都引人侧目。
见池春来了,六泽打小报告,「池春学姐,阿齐他超紧张!真的超紧张的那种紧张!」
张思齐早在池春进门的那一剎那就站起来,僵硬的身体总感觉手脚不在同一条弦上,他斜看了一眼六泽,嘴硬说:「别听六泽乱说,我不紧张。」
啪─,他感觉脸颊一疼,池春的脸就在咫尺,她站在椅子上,双手捏住他的左右脸颊,揉呀揉,张思齐痛地瞇起眼睛,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痛吗?」
「痛。」
池春微微一笑,听他喊痛也没有放松手劲,反而加大力度,把张思齐的脸颊揉得通红,接着说:「会痛就代表你不是在作梦,张思齐,你回到你最热爱的游泳赛场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