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月色被薄薄的云层遮着,也变得不甚明亮,谢怀宁犹豫了会儿,拿了个做工一场精致的约莫巴掌大小的绣球状骨雕出来。
  晏凤珣:“这是?”
  谢怀宁把骨雕递给他,解释道:“林中多毒虫,这骨雕中的香料可作驱虫之用。”
  晏凤珣将骨雕接过,指腹在上面的花纹上摩挲:“这算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谢怀宁愣了下,觉得一年不见,晏凤珣这顺杆子上的本领真是进步不小,无奈喊了一声:“太子……”
  晏凤珣淡淡地笑了下,没再说什么,将骨雕塞进袖中,随即翻身上马,从谢怀宁手里接过照明的灯笼,另一只手握着缰绳,脚下一夹马腹,驭马消失在了丛林中。
  谢怀宁靠在篱笆上听着马蹄声渐远,转身踱步也回了屋。
  躺在床上,将关于晏凤珣的事情从头到尾又回顾一遍,思来想去没明白,事情是怎么阴差阳错走到今天。
  闭上眼,索性也不想了,合着习习夜风,沉入了梦乡。
  但就在谢怀宁以为,至少这次自己是暂时将晏凤珣打发走了时,第二天一睁眼,却忽听外面有人低声交谈。
  他起身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苗奇带着一群小鬼头围着中间坐着的一人,正兴致勃勃叽叽喳喳。
  那人听到这边传来动静,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抬了头朝他这里看了过来。
  谢怀宁对上那双熟悉的深邃黑色眼睛,原本因为刚刚睡醒还有些混沌的思绪瞬间彻底恢复了十分清明。
  他对去而复返出现在这里的人分明该觉得惊讶,但心底又隐隐觉得这才是意料之中。
  他倚着窗,用手挡了下刺眼的阳光:“晏凤珣,你这才走了多久,怎么就又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
  晏凤珣直起身子, 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只是你昨夜分明不想我留宿,所以我才暂且离开,不想惹你厌烦罢了。”
  这话说的倒显得他委曲求全了。
  谢怀宁眯着眼看他片刻, 没作声,退后半步“砰”地一声将窗户关了起来。
  苗奇看看站在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晏凤珣, 又看看几尺外紧闭着的木质窗户, 好奇地开口道:“你真的是怀宁哥哥的朋友?他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晏凤珣下压眼睫, 用余光扫他一眼。
  苗奇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中发毛, 那点张扬劲儿赶紧收了起来。带着几个小伙伴撒欢地往外跑了去。
  刚才还热闹的院子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晏凤珣站了会儿,见谢怀宁不出来,也不准备打扰,就坐在他院子里的榕树下, 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
  谢怀宁关上窗户, 躺在床上又闭上了眼, 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外面的喧闹很快停了,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绵长的呼吸声变得鲜明。
  须臾,谢怀宁睁开眼,又朝窗户的方向看了过去,难得生了丝烦躁之意。
  晏凤珣到底想要干什么?
  能在江南耽搁这么些日子,他是嫌自己太子的位置做的太安稳了?
  谢怀宁睡不安稳, 索性起来洗漱。
  苗灵进来的时候, 正看见谢怀宁正坐在榻上看书, 眼波一转:“这样好的阳光, 你读书怎么不开窗户?小心坏了眼睛。”
  谢怀宁抬头看着苗灵的狭促的表情, 就知道她这是存心看自己笑话来了, 他把书扣下,问道:“怎么就你一人?”
  苗灵随口道:“你小舅舅他们都被族长叫去了,似乎是要讨论下一任族长的人选,我听着觉得无趣,不如出来找点有趣的事情看看。”
  若是苗灵没有遭遇十几年前的那场横祸,以她的资质应是下任族长的不二人选。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虽然苗乌用尽办法替她温养了大半年,但是到底是几乎等于死了十多年的身体,像这样维持现状已是勉强,想要再去养蛊就是天方夜谭了。
  不过好在苗灵自己心里也清楚,死而复生已是逆天而行,与其纠结那些失去的,还不如高高兴兴活在当下。
  苗灵将手中的果盘端到他面前,眼神往窗外的方向示意了下:“你就真的叫人家一国储君在外面那么站着?”
  谢怀宁:“不然难道要请进来站着?”
  苗灵坐在他面前,支着下巴看他:“你若真想摆脱他,也好办,叫苗乌给他种一只忘情蛊,保管他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谢怀宁道:“然后等着忘情蛊慢慢将他的脑子蛀空,不出二十年暴毙而亡?”
  苗灵俏生生地一张笑脸,眼波流转间,说出的话却是冷酷无情:“你既然不喜欢他,还管他的死活?”
  谢怀宁无奈喊了一声:“阿娘,你不必如此激我。”
  苗灵道:“怀宁,你虽然看着没甚脾气,但绝不是个温柔多情的懦弱性子。能容忍他活着走进寨子,我不信你对他没有丁点不同。”
  谢怀宁能在南夷皇宫的争斗下独占鳌头,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和善之辈,同样在感情上,他自问也从来是快刀斩乱麻,绝不拖泥带水。
  可以说细数这么些年,在与他示好的男男女女里,他唯一给过一点特许的,真的只有晏凤珣。
  谢怀宁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晏凤珣是自己第一次肌肤之亲的对象,所以让他在相处之中对他多了些包容,还是因为从最开始晏凤珣于他来说就有那么一丁点未能察觉的特殊,所以才让他允许了七夕之夜对方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