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示意贾赦自己说。
贾赦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双手一摊,“史家的事情闹不起来,他家剩下那两个可捞着功劳了。至于沈姐姐, 我打算分府……”
“停!”徒述斐直接打断了贾赦, “我知道你的打算了, 只是挑战礼法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想了想转头对湛金说,“你去告诉贾代善一声,我要荣国府平静无波,一丝一毫的波澜。”
湛金听了吩咐, 立刻就出去了。
“老太太岁数大了, 这个时候让她跟你们挪出来可不是躲清静, 反倒是折腾了。”徒述斐对贾赦道。
贾赦点头,“只是府里实在不太平。”
“我这不是让人去告诉你父亲了嘛!”徒述斐喝了一口水解渴, “等我把事情都料理好了的。”
又说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徒述斐活动了一下脖子开口:“你俩想住就住下,我可得好好歇歇。明日开始,就要忙碌起来了。”
贾赦和冯唐很有眼色的走了。
徒述斐身上一直绷着一股劲儿,此时才稍微松懈了一丝。可也只是一丝。
第二天天未亮,徒述斐穿戴利落就进了宫。因为不是大朝会,所以君臣对奏都在五台阁。徒述斐虽然好几年没回来,可还是驾轻就熟的进了五台阁的偏殿,和一众等候的大臣寒暄。
别管这帮大臣心里是怎么想徒述斐的,可面上却不敢对徒述斐有半点不敬。反而因为徒述斐这几年的功绩,要对着徒述斐笑脸相迎。尤其是太子麾下的官员们,对徒述斐那叫一个恭敬。
徒述斐呢,主打的就是一个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比如有人问江南几省的改制如何,徒述斐说完了朝臣们从邸报上都能看到、但总结起来却需要花些心思的信息之外,还说了些官老爷们眼光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趣事。
“……之前我就说,下去了之后对老百姓需要多加引导,循循善诱才好,可这些家伙脑子一热就全忘了。见村中的村民不听,直接就上手打人。好在都有分寸,都是皮外伤……最后把人打服了,也不解释了……等见到了收益,才想起我的话,讲解其中的用意,也算是亡羊补牢吧!总算让百姓归心了。”
这话说出来,有人一听一过全当八卦,有人却开始细细琢磨了——谁知道这是不是祚王爷在点他们呢!
徒述斐自然是想借这些人的嘴传出一些信息的。多年宫闱生活的熏陶下,一句话里十八个弯,上中下好几层意思这项技能,到底被徒述斐给掌握了。
五台阁偏殿里热闹的说笑,也被报给了正殿的圣人和太子。相比于圣人的神色复杂,太子要从容得多。
圣人看了一眼太子,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郁气,憋得胸口发闷,对太子说话也没好语气:“他这是说给谁听的?”
太子面对圣人越发无常的性子已经很得心应手了。闻言只是笑眯眯的从乐泰手里接过静心养气的茶水和点心,亲自挪开折子,摆放好小巧的银筷子:“父皇已经见了十一位大臣,想来是累了。先歇一歇。”
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筷子,算是把这件事翻过去了。
太子却在心里叹了口气:父皇越来越随心所欲了。作为天下第一人,手握万民福祉的天子、皇帝,委实不该如此肆意。说句不恭敬的心里话,早年间颇为圣明的父皇,如今已经有了些昏君的影子了。
不光是在后宫和皇子之事上多有肆意之举,便是对朝堂政务也多有懈怠。并且开始喜好起了华服美食,更是开始服食起丹药来。
之前三弟劝过一次,父皇看着是听见去了,有所收敛,可实际上自从春日里在先农坛亲耕之后,只要是三弟求见,父皇便有诸多借口避而不见。
林林总总的变化,都是最近两三年的事情,弄得太子也颇为头疼。
这些事情在太子的脑子里转悠一番,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他面上半点没显露出来,恭恭敬敬的等圣人用完了茶点,才提醒圣人:“父皇不耐烦听小六和诸位大人胡侃,不若先召见了他,早些打发他才好。”
反正小六的话该说的都说了,还是早些让人回去,免得一直枯等耽误时间。
圣人果然被太子劝动,先把徒述斐叫了进来。
徒述斐是半点不带怵的,被加塞提前了,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朝着屋子里一拱手:“约莫是父皇想我了,急着见我呢!各位大人多包涵啊!”
偏殿里一片“哪里哪里”“岂敢岂敢”的呼应,倒是没人因为这件小事就对徒述斐生出什么不满的,反倒是心思还在之前徒述斐那些话上。
这次朝见,徒述斐其实已经想了很多次了。只是无论他在脑子里模拟多少次,也总是不尽如人意。
人非草木,多年相处下来,徒述斐对圣人也是有感情的。虽然这几年圣人这皇帝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可自古多少壮年明君,也躲不过年老后作出许多昏聩之事的魔咒。
说到底,这就是人性。
徒述斐要想兼顾情感与理想也不现实。他想做事,就必然会惹得圣人不悦。所以顶着已经知道结局的思绪,徒述斐脚步坚定的进了五台阁。
一番见礼之后,徒述斐直接就开口:“父皇,请屏退左右吧!儿子接下来的话可不是其他人能听的。”
这话说得太子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