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找着,一把扫帚出现在面前,简白荷抬眼一看,原来是孙叙正沉默的在扫雪,他手臂一挥,便清理出一边地面,能看清楚底下的泥土。
简白荷感激:“谢谢您,您要是累了不用管我的。”
累了?孙叙一笑,他怎么可能比简白荷还脆弱,但最好还是快点找到珠子,结束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孙叙沉下心来,继续在雪地里搜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下了又停,停了又继续下,最初扫开的雪又累积了薄薄的一层。
简白荷的裙角已经彻底湿了,孙叙的手臂也僵住了,衣服里出了汗,外面又冷的慌,难受的闷在里面,黏哒哒贴在后背上。
再看看最初站立的地方,已经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了。
从营地到这里,扫出了一条蜿蜒小路。如果有人出来看,一定会对孙将军的人品大为称赞。
孙叙真的不想继续找了,只是一颗珠子而已,他平常根本不会去留意的东西,那么小小的,没用的东西,若是不留神掉在他桌上,都会被他一下扫飞的东西。
何况雪那么大,真的找不到了,他并不是不帮简白荷找,只是找了很久也没用踪迹。
真的不想找了。
孙叙停下来,坚定的望着简白荷,简白荷察觉到,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肆儿儿二吾九幺四七直起来腰,她一缕柔软的发丝便垂进了怀里。
孙叙侧开脸,喉结滚动,他才发现渴的厉害,懊恼的拧起眉头。不知道到底为了一颗小珠子找了多久,他嗓子里干涩的很。“我去喝点水。”
简白荷点头,“您去歇着吧。”
孙叙欲言又止,见简白荷在看着扫把,顿时感到头疼,于是将扫把一起带走。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简白荷弯着腰,依然执着的在雪地里找。
她不会还要继续吧?孙叙心想不可能,心想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天黑了,简白荷很快就会要离开。孙叙记得她家里还有事情,且天黑后简家肯定会发现她不见了。
他把扫把悄悄藏在营地门口,进去找水喝,中途又被绊住脚,处理了事情,再抬头天色真的黑了。孙叙惊觉时间过的快,抓起披风便冲出去,要送简白荷回家。
在外边却没找到简白荷,远处传来犬吠声音,孙叙猛然觉得慌张,这地方偶尔也有野兽,他应当把简白荷带到营地里等的,而不是留着她自己在外面找什么破珠子。
急匆匆将附近都寻找了一遍,最终发才发现简白荷坐在一堆材火里。表情有些迷茫,眼睛红彤彤的。
孙叙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再次提起来,忐忑地放缓步子,走到她面前。“荷娘,你怎么哭了?我刚才有点事,不是有意放你在外面的。”
简白荷仰着脸,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带着软糯的鼻音:“孙将军,你喝水回来了?”
简白荷又情不自禁地揉揉眼角,她有点困倦,打了个哈欠,鼻子眼角都泛红,发丝上落着雪花,袖口也湿漉漉的,一副小动物的模样。
原来她的眼角是用手揉红的……等等,孙叙低下头,紧张地凑近了,手指在简白荷眼前收拢,简白荷的目光没有移动,散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孙叙声音发紧,“你的眼睛怎么了?”
简白荷脸上流露出一点躲闪,最后还是老实的说道:“有点眼花。”
孙叙的情绪转变很突兀,他差点笑出来,匪夷所思的望着简白荷,现在他知道了,简白荷一定是一刻不停的盯着雪,雪盲症了。
“一只鞋,值得咱们到处吗?”
简白荷现在倒是轻松了,道:“刚才看得清楚的时候受不了,现在不看还好点了。”
孙叙无言以对,折返回营地,提了一壶热水回来,他原本是烧给简白荷的,后来忘了带出来,给她倒了一碗捧着暖暖身子,简白荷很安静的小口喝。
听见孙叙又离开了,简白荷问他:“您去哪里?”
孙叙:”我去找一盏灯。“
又过了一会,他再回来的确提了一盏灯,还有那把扫把,将灯放在简白荷面前,叮嘱她:“我就在旁边找找。”
简白荷:“嗯。”
孙叙知道她缓缓就会好,但该死的是,他不确定需要多久。难道他要这样把简白荷送回家吗?他只是想把简白荷完好无损的送回家,就那么难吗?
抱着一种愤恨,孙叙的动作快了很多,他发现就连扫雪这件事,做熟练了也更加轻巧,没过多久,他已经扫出几百步了。回头一看,简白荷和那盏橙黄色的光在远处微微发光。
在黑蒙蒙的情况下,找雪里的珠子简直是给自己找事。孙叙辨认的比白天要艰难多了,他甚至有点体会到了简白荷为什么会雪盲症,过了不多久,孙叙都要觉得眼睛有黑点了。
为了看的仔细,他只能弯着腰,时不时还得要回头看看简白荷那边缓解一下。
将灯留给简白荷,是出于妥当的考虑,因为他不确定简白荷什么时候就恢复了,到时身处黑暗,难免磕碰到。
孙叙不怎么记得简白荷走过哪里的路,他感觉到出过汗的脸颊被冷风一吹,快要结冰了。而且他还没吃饭,远远地似乎能闻到营地内饭菜香的味道。
他在心里幽幽的想,他真的需要……和简白荷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吗?
简白荷不会让他扫一辈子的雪吧?
简大娘子,真是名不虚传啊。
第26章
雪地里,孙叙扫开一片雪,疲惫的看看后正要离开,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顿了顿,低头捏起来,是一颗洁白无瑕的珠子。
他不禁笑了笑,如释重负,将珠子擦干净水,装进了袋子里。
这时候他已经离开的有点远了,想着没有给简家报信,简家定然已经开始猜测简白荷的去处了,他顺着原路往里走,却见到几匹马飞驰而过。
那些马都不是军营的,骑马的人个个精神十足,穿着讲究,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印。
孙叙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珠子,满心疑虑的往回赶。
此刻,这群人已经找到了简白荷,为首的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面容憨厚,但偶尔泄露出来的精光,就让觉得他并没有多憨厚。他披着一件红色的大氅,敏捷的从马上下来。
“爹的乖乖小荷,谁把你扔在雪里?是不是孙叙那个小子干的,爹找十个八个刺客暗杀他。“
简白荷提着灯,惊喜道:“爹,你回来了?”
先前简存孝在杭州处理生意,本来就打算回来过年,却没想到他今天来的那么巧,算算日子一定是没等赐婚的消息传给他,他便已经启程回来了。
既然爹知道她在这里,那一定是……简白荷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眼睛,瞥了眼躲在后面的元响。
简元响虚弱地笑笑,显然十分畏惧老爹,小声道:“阿姐,你晓得我也是没办法,爹问了我不敢不说,咳咳咳咳。”
简存孝从马背上抽出一根竹条,不重不轻地甩在儿子身上,“你还敢多嘴,明年家里可没那么多钱给你花,等我回去好好查你的账本,再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一块玩,明年你就等着喝白粥吃咸菜吧。”
简元响双腿一软,想到没有钱花的日子,差点要跪倒在雪里。
简存孝教训过了儿子,笑容满面的对着简白荷,“小荷,和爹回家,爹有好多事要和你讲,我这次去杭州,采购了不少好东西,留着给你还有你娘做衣裳首饰,还有咱们小枝,我弄了点木匠的玩意给她,可把她乐坏了。”
他见简白荷不走,像是脚底下的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看被吸引了注意力,原来是她的鞋子有点问题。
简存孝依然记得在她小时候,有个昏昏欲睡的乳娘,随手给她套了两只不一样的鞋子,一只红色,一只绿色,叫她自己去小解。
鞋子不一样,三岁的简白荷就像是不会走路了一样,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简白荷声音低低的,“爹,我得等等孙将军。”
简存孝摇摇头,“你娘在家里等的心急,她你也是知道的,一生气就容易晕过去……孙将军,想必定然体格健壮,家中祭祖,这个可拖不得。”
他低下头,手疾眼快地将简白荷另一只鞋子的珠子也扯掉,两只手唰唰的抚平,鞋子便又顺眼起来了。
简白荷迟疑地提着裙角,看看鞋子,“好吧。”
这时候马车也过来了,简存孝安排的一直跟在后面,简白荷上了马车,一行人骑上马,车轮滚动,往城里走去。
夜幕中,马车和孙叙擦身而过,孙叙心中一动,便知道里面是简白荷。他立在黑夜中,身姿挺拔,一只手默默捏着找了许久才找到的珠子。
不等交还给她,马车前面一位较为圆润的中年男子猛地回头,狠狠地剜了孙叙一眼。
孙叙识趣的没有上前,注视着简家的车队离开了。
……
大年三十,晚上,简家全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袄,简家的下人也都发了份赏钱,喜气洋洋,眼睛一看,各种红的绿的穿梭在雪地里。
简青枝强撑着守岁,不是因为简夫人吓唬她的不守岁长不大,而是她很期待看简白荷拆礼物。
两人坐在床榻上,床榻摆放了一个小木桌,旁边的窗户开着,能看见外面缓缓飘落的雪花,和远处夜幕上绽放的烟花。
今夜简老爷子和简存孝一块喝酒吃饭,商量明年的计划,简夫人忙着安排年后的拜访,简元响趁机跑出去和朋友们花天酒地去了。
家里就只有简白荷与简青枝没事做,决定点点好友送来的东西。
先是秦照水送了个同心结,看样子是她亲手编的,她最近是越来越省钱了,简白荷把同心结收好,回赠给她一双自己做的手套。
第二件是章姓小娘子送的,她真是个细心的人,居然用玉做了两只栩栩如生的雀鸟,大的给简白荷,稍小的那个给简青枝。
简白荷回了一副制作精美的头饰给她,装满了一个盒子,简青枝也在里面放了一对发簪,回赠给她。
还有一些曾经交好的人,也都送来了东西,有送书的,有送小暖炉的,甚至有一个提出要把家里养的小鹿送给她,简白荷很怀疑是想把旧爱给自己接手,因此拒绝了。
将这些都收好,一一回赠完,发现郡主给她送了一套红色的被子。
呃,这是为什么?
听说郡主的病好了,现在看来,的确是好了。
将这一切都弄好,简白荷终于松了口气,抽出被简青枝压的发麻的手臂,简青枝已经睡着了,在睡梦里学小鸟的叫声。
简白荷关上窗户,把简青枝塞到床上,自己走出去张望,夜已经过了大半了,外面的欢闹声都小了下来。
几点光顺着走廊越走越近,近了才发现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扶着烂醉如泥的简元响回来了,简元响不是站着的,倒像是趴着的,宛如杀猪时候抬猪的姿势。
“阿姐!阿姐啊!”
他仰起头大喊,醉醺醺的眼睛也不知道到底看见了没,正在发酒疯。
婆子们拉拽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颠的,简元响头一歪嘴边咕嘟咕嘟的冒泡,吐了。婆子们来不及躲闪,愤怒道:“二少爷,快回房睡觉吧,别闹了。”
简元响吐完了,又对着天空大喊,“谁懂我,谁懂我啊。”
待走的更近了,简白荷也不好装没有看见,便问了一句,“他是怎么了?”
婆子朝简白荷告状,“二少爷喝了好多酒,被人送回来的,啊呀呀,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让简元响发现了她,直接扑倒在简白荷脚下,鼻涕眼泪一个轨迹的往下掉,“阿姐,他们知道你出嫁要带走一半的家产,都在取笑我呜呜呜呜。”
简元响哇哇大哭,“王成那个蠢货,还要扒我裤子看看我是不是正常男人!”
简白荷惊悚的想要踢开他,实在是他弄的好脏,几个婆子见状也上来拉简元响,但他就是死死抱着简元响哭。
这时候里面睡觉的简青枝被吵醒了,披着简白荷的披风,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看见这一幕直接笑出了声。
她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也很是清楚,完整的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哥你也不觉得丢人,我三岁都不抱着阿姐哭了,啊,你真的好丢人,还被那么多人看着,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说是我哥。”
简元响不吱声了,真像是死猪一样匍匐在地上,婆子七手八脚的把人架起来,这回他也不反抗,目光躲躲闪闪。
把他弄走了,天几乎又要亮了,一晚上烟花,天亮又接着放鞭炮,厨房里煮了一些汤圆,简白荷也不饿,吃了两个就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