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气氛里,她根本没休息多久,很快就被忙忙碌碌的众人给叫起来。
换上另一件新衣服,打扮的鲜艳漂亮,穿上毛茸茸的白靴子,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的炉子往外走,才知道是孙将军来送礼了。
不过她没瞧见孙将军,只看了一眼用红布盖着的,一担一担送进简家的东西。
因为先前赐婚,简家已经算是他的亲家,过年哪有不送礼的道理呢?简白荷知道她娘也早早准备好了回礼,只说等孙将军来送了,再回过去。
她走了一圈也没瞧见孙将军,还打算和他说说上次离开的事情,过了一会就听见孙将军已经走了,原来他是去见她爹了。
简白荷便也去爹那边看看,发现爹得瑟的泡了一壶茶,用的是他珍藏的茶叶,眉眼间都是旗开得胜的光芒。
简白荷疑惑:“爹,你没有难为孙将军吧?”
简存孝憨厚的笑笑,“哪里的话呀,你爹我就是个平头百姓,咋敢对人家不敬,我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简白荷怎么都觉得他的话阴阳怪气,但没有抓到把柄,也只能暂且相信。
她一走,简存孝就狠狠地灌了一口热茶,冷哼一声。
白荷娘就天天怪他不是个当官的,后悔当年没选那个三角眼,爹也说他没读书的脑子……孙叙又敢把他家小荷扔在雪里。
他最烦的就是当官的了!就刁难怎么了!
简白荷从简存孝这边出来,又听见清点东西的管家正在和伙计议论。
“据说孙将军送这些东西来的时候,老将军夫人一直追在后面骂呢。”
“老将军夫人真是抠门,看来也是不想和咱们家结亲,差点追到了门口,整个城里都知道了,真的好笑。”
第27章
孙夫人的不满情绪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无论是她是否真的不知道后果。作为皇上赐婚的对象他娘,她四处宣扬不满,无疑是在指责整个皇室。
由于要给已故将军面子,或者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孙夫人是个泼妇,竟然没有人与她争论,甚至没有人将她的不满传到皇上那里。
然而,她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二月初,简白荷和孙叙完婚,这是礼部挑选的日子。赐婚的排场自然与众不同,那天,不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都来了。官员们一个个走上前,声称自己的官职比前一个更高。
邵平公主夫妇也一同到来,尽管与他们无关,但两人脸上也洋溢着喜气,准备稍坐片刻后便离开。
简白荷坐在装着她的轿子里,在城里绕了三圈。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简白荷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心里不禁回想起离开家时父母泣不成声的情景。
简老爷子兑现了承诺,将一半家产交给了简白荷。这些是一摞摞的地契和田契,其中有十多家店铺都开在城里。还有更多简白荷从未关注过、从未见过的外地生意。
这些东西堆在一起装满了一个匣子,甚至在压实之前都盖不上盖子。
为了这些东西,简元响已经非常舍不得离开了,他甚至一直追到了很远的地方。
有人说:“看来简大娘子和她弟弟感情真是深厚啊,我看这个二公子一路上都在哭呢。”
“就算舍不得姐姐出嫁,也别哭得这么伤心啊,说实话,真的有点像是送葬一样。”
“嘘嘘嘘,你说这种话,会挨打的。”
简白荷掀开盖头,透过轿子的帘子向外看去,简元响就挤在她轿子旁边,眼底下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像个鬼魂一样。
简白荷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的毛孔都快要爆开了。
就在这时,她又看见孙叙骑马走过来驱赶简元响,孙叙的话虽然客气,但透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他已经三次四次地请这个小舅子走了。
孙叙说道:“弟弟,不如走在前面开路吧?总是哭成那个样子,看起来不个样子。”
他今日一身新郎官打扮,衬托的眉目深邃,神采飞扬,骑在高头大马上,强健的身体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简元响哽咽,“姐夫,你们的婚事可是我牵的线。”
孙叙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但还是宽容可靠的说,“我知道,今天时间紧迫,先不说这些,过些日子我定然登门拜访。”
简元响依依不舍又望了花轿一眼,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爷爷已经把东西给阿姐了,难过,太难过了!
终于把他弄走,继续赶路,走走停停了许久,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到了将军府。
此时宾客云集,热闹非凡,简白荷端坐在花轿里,感受到了浓厚的喜庆氛围。她一直等到花轿停下来,孙叙伸手来拉她,她才小心翼翼的从花轿里走出来。
头上盖着盖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影子,简白荷特意确认了孙叙也是用左脚进的门,才觉得浑身舒畅。
孙叙牵着她的手很干燥,有一些硬硬的茧子,简白荷用指腹去蹭,他便蜷曲起了手。
人群中,简白荷好像听见了郡主的声音,侧了侧头,她确信郡主也来了。
“母亲,我就看看,看完了拜天地就走。”
“到底是谁放你出来的,等回去别让我找到!"
简白荷在心里数着数,知道下一步就是拜天地,她已经跨过火盆了,等着等着,迟迟没开始。简白荷疑惑地听着周围的声音,通过盖头,看见前面人影晃动。
眼前的景色如画一般,将军府的大门上贴上了喜字,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
庭院里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糕点等各种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宾客们盛装而来,身穿华丽的服饰,一对对笑脸相迎,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场景。
终于,拜天地的仪式开始了,简白荷和孙叙等了又等。
“孙老夫人呢?为什么她不来喝敬茶呢?”有人说。
简白荷心里忍不住生出疑惑,她感到孙叙牵着她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尴尬地跑过来,向宾客们点头哈腰,“我们夫人病了,病得很急,已经回去躺下了。”
这个解释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信任,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冷漠起来,仿佛失去了之前的热闹和喜庆。各种情绪在人们心中涌动。
舍去了拜父母的环节,简白荷满腹狐疑地完成了剩下的礼仪。最后,她和孙叙分开,孙叙留在外面陪客,而简白荷则被两个婆子搀扶进洞房。
她仿佛听到邵平公主在冷笑:“皇上赐婚,孙老夫人竟然敢不出席,真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啊。”
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说了一些圆场话。
邵平公主接着说道:“好啊,既然孙老夫人病了,我这就去请御医给她看看。”
简白荷坐在床上,视线被帘子遮挡了一半,她隐约看见喜婆撅着屁股在桌上整理杏仁和红枣。
红枣滚落在地上,让简白荷心烦意乱,她想叫喜婆别再弄那些了。
她索性把喜婆赶出去:“麻烦你去看看,婆母病得有多重。”
喜婆张大了嘴巴:“啊?”每个人都知道孙老夫人是装病,难道新夫人不知道吗?新夫人还那么年轻天真?
看着简白荷平静的双眼,喜婆最终放下手里的盘子,被她赶出了房间。
简白荷松了口气,安静地坐着,打量着整个房间。
这时,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进来了,手里拿着几根红色的蜡烛,她们弯腰将蜡烛放在桌上和床头上。
“放在床头上?”简白荷突然出声:“等等,你放歪了,再往左边移一点。”
小丫头紧张地照着她的指示调整了位置。
简白荷又说道:“为什么灯芯歪了呢……你的腰带没系好,哎呀,把门打开,通通风。”
“夫人,现在不能开门。”
小丫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新夫人盖着喜帕,却能看到这么多细节。
……
花烛摇曳,两扇窗户都只开了一点点,简白荷坐在床榻上,感受到一股燥热袭来。
房间里除了她已经没有别人,喜婆一炷香前还尝试进来叮嘱她规矩,很快就嫌简白荷难伺候,躲在外面去了。房门也关着,摆的挂的都是大红色,印的整个房间红彤彤,就显得更加燥热了。
简白荷有心要端坐在床上等着,末了还是觉得太热,掀了盖头去喝水。
一连喝了两杯,简白荷望向铜镜里,刚好倒影出她的影子,好像腰带没系好,她就侧身去抓落在腰后的物件摆弄。
孙叙就是这时间来的,推门而入便看见简白荷高挑的影子,凤冠下乌发垂在背上,腰肢纤细,一张脸凝白如玉,在灯光下更加动人。
孙叙不知怎么的,忽然扭捏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沉吟片刻,才迈进了房间里。
房门打开瞬间吹进冷风,简白荷畏寒,发觉他来了想退回床上盖上盖头,却又觉得掀开都掀开了,还被他撞见,再盖上岂不是多此一举?
简白荷便含笑地站在原地,嗅嗅空气里,搭话道:“将军喝了多少酒?”
孙叙顿时停下脚步,谨慎保持了一个距离,低声道:“熏到你了吗?我没喝很多……只是一点。”说完,他就近坐在板凳上,做出一个大马金刀的姿态,在简白荷的审视下,他的坐姿很快变得规矩起来。
二人喝交杯酒,孙叙努力地不那么靠近简白荷,简白荷呼吸绵长,睫毛也清晰可见,孙叙宛如被她的呼吸烫到了。
好别扭,孙叙坐不住了,忙说:“我去洗脸。”
他又打开门,叫了在不远处等候的下人进来,简白荷也让她的四个陪嫁丫头都进来为她卸妆,铜镜里这次是两个人的身影,简白荷就默默看着孙叙在外头弯腰洗脸。
如果是以前,她和孙叙都不一定会冷场,关系变了后,两人都需要时间适应。
尤其是这间喜房,简白荷很难把它当成今后会一直住的地方,事实上她不是很喜欢,总觉得没有她从前的房间雅致,还有点暗。
简白荷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间房间就是自己的,就当时乔迁了,又想到多了孙叙那么个大活人,有点发愁。
简白荷任由丫头卸掉沉重的凤冠,一边对着后面的孙叙问道:“娘一面也不露,你去看她了没?她病的厉害不厉害?”
回答简白荷的却是一阵沉默,片刻后,简白荷身边梳头的丫头,借着换梳子的功夫弯腰和她咬耳朵,“老夫人好着呢,一点没病,才叫厨房给她上菜,连吃了四条鱼。”
说完,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孙叙来到她身后拿帕子擦手。
他应该是听见了的,简白荷看他表情冷漠,心里也称奇。
一切整理好后,除了简白荷和孙叙外的人潮水般退去,这个点能做的事情不多,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起来。
如此气氛下,孙叙不免上头,思绪从少年时的锦绣繁华转到现在的昨日黄花,心头忽然升起一阵‘我也有今日’的感慨。顶着脸上那道可疑的红晕,凝目望向简白荷,谎称:“你脸上有东西,我来看看。”
“在哪?”简白荷闻言,扬起脸,让他凑近了看。
这时忽然传来拍门声,外面惊慌地通报道:“将军,太妃叫咱们老夫人进宫。”
第28章
简白荷在新房里醒来,吃了红枣粥和水煎包,此时孙叙还没回来,望着外面大亮的天色,再想想大概率一夜没睡的大将军,感叹他还蛮累的。
因为孙叙娘被叫进宫,家里再没有长辈,简白荷早起连茶也不用敬,独自坐了一会无聊,她想着找点事情做。
早听闻大将军家里‘朴素’,如今一看名不虚传,去掉昨晚那些应景的花生果子后,新房内清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