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宁司君一人独来,目光和她只是一照,便也转向了应宇。
“道君。”应宇爽朗笑着回复:“今儿也来瞧月魄啊,她现在好多了。”
清池在听到宁司君这句话后,也是瞳孔微缩,很快她听见宁司君说:“我算着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了,今儿正好来巧了。”
他笑吟吟的声音端庄慈柔,淡然温和,却不知为何,给了她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清池心里浮现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也是不由有些黯然,随即又清醒了过来,自己在胡思乱想着什么呢。
“道君,谢谢。”
“谢什么。”宁司君轻笑,看向他们师徒二人,“马上便要入冬了,你们师徒二人是打算过些日子走,还是明年春天再走?”
清池一怔,她身侧的应宇说:“开春……”
“师父,过些日子我们就走吧。”清池却垂眸说。
应宇和宁司君相视一眼,应宇说:“你的身子倒是大好,只是……”
清池放软了嗓音,“我自觉还好,不若早些时候离开吧。”
她软绵绵的声音就像是撒娇一样,一张脸玉软花柔,明艳耀人,凡是见到了她,又被她这样恳求,自然也是很难拒绝的。
应宇道:“好好好,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宁司君绽开点笑意,可若不是熟知他微表情的人,约莫也是辨认不出这是他真正高兴的时候,清池发觉出来了,自然也是微窘。
莫非也就是自己刚刚做出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有什么可笑的!
哼!
“路上一应的东西,我会在这几天叫人准备好。”
看到他为自己的事做这么多,清池有时也会有些迷惑,可每每只要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以后,也又会忍不住去想,或许也就是因为曾经的那点情分吧。
可真的会有人会因为那么一点前世的情分去做这么多吗?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整个人是宁司君啊。
……
她和应宇下山那天,宁司君亲自来送他们。
清池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送自己了,回首望着那站在山腰古松处,衣袂飘飘的仙人。
心底亦有些怅然。
山高水长,何日再相逢?
“小月魄,咱们该走了。”身侧,白露为霜,应宇师父温声说着。
“好。”清池回过神来,笑着说。
**
他们离开盛京前几日,几番想要前往帝陵看望清池的谢玄度都被顾文知和萧朗阳以各种各样的形式留住了。
谢玄度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他表面仍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沉浸在那日的悲伤当中,可私底下却派了自己的暗卫去帝陵。
也就在当天,暗卫禀告了一件足以令他都颤抖的事情,帝陵一侧东向,也就是黛药皇后所在的寝殿里,仙宫犹在,唯独作为神仙妃子的她却消失不见了。
联想起这些日子里,顾文知等人的举止,谢玄度立即也就猜到了一个令他自己都颤抖的真相。
她……或许还活着。
“很好……”帝王的脸色着实让暗卫首领看不出来任何情绪,“护送朕!”
他竟然是要亲自出宫。
那时,清池和应宇也才正好出城,立即也就发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原本把守平常的守门卫换人了,烟尘滚滚,车马嘶鸣,一行剽勇人马策马而来!
“不好!”应宇皱眉说。
清池心也是一跳,却正好瞧见了是谢琼玖的仪鸾司,谢琼玖本人更是骑在高头大马上,逡巡着城里城外的人。
打扮成道童,又易容过的清池走在风流落拓的应宇身侧,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被谢琼玖瞧到了。
他夹马过来:“前面两个道士,你们走什么?”
“无量仙尊!”应宇手拂拂尘,号了一声,清池也低着头行了一个作揖礼,以示对贵人的尊重。
谢琼玖美丽幽冷的眼眸落在他们师徒身上,在清池身上停留得最久,似有些狐疑,可应宇就出声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却也就是在这时,仪鸾司的人叫他:“爷!禁卫军的人过来了!”
谢琼玖又看了应宇他们一眼,也皱着眉头,可到底还是道:“你们走吧。”
清池被他望的那眼,也觉得自己犹如被凶兽盯着了,可今儿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又有些心神都不放在事情上,那双眼睛是郁郁寡欢,像是堕落在泥潭里的蝴蝶。
清池仍然没有发出声,只是听到他策马回去后,才和应宇转身向外边走去,可下一秒,她听见了一点声音,也许就是自己忐忑的心跳声,身后有道视线注视着他。
曾经见过她那么多的背景,也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谢琼玖认了出来,他双眸激荡,那双像是死水般平静的眼睛也无比的澄亮,可也就在他想要唤住她,确定她是不是池姐姐的时候,却发觉了禁卫军和皇帝身边的暗卫都来了。
是皇帝亲至!
一定是他也发现了池姐姐还活着!
难怪忽然让他过来把守城门,不放过任何人,却也不告诉他为什么!
一瞬就想清了来龙去脉的谢琼玖,顿时也是脸色一变,无声地向也正好回头的清池道:“快走!”
城门阖上,最后一眼,是他那双充满了无数情绪的眼睛,美丽得一如初见。
她静默地看着,然后忽而听见城门内,喧嚣不断,所有人跪下来一片高呼万岁!
清池脸色一变,紧紧地攥住了应宇的手。
应宇也没想到这么巧,皇帝也就这时来了:“走,我们快走!”
可该庆幸的也是他们的运气竟然这般好!
城门内,谢玄度冷眸扫视周围,心中却若有所失,那种浓烈的情绪一瞬间挤占了他的心腔。
她……会在这儿吗?
他问走过来行礼的谢琼玖:“所有人都在这儿,没有人出城?”
谢琼玖闭着眼睛说瞎话,“皇叔,所有人都在这儿!”
**
终究是晚了一步。
一路风餐露宿的蒋唯在驿站接到宁司君的信,得知清池离去的日子,急赶向沿途的路,等到终于来到了渡口,却见到了应宇和她上了大船。
渡口边,晚柳苍黄,一滴细叶枯枝,秋风凛凛,吹着他额边发丝也乱了。
就这样,他该目送着她离去。
终究,他和她的缘分还是太浅了。
可那时,不知是也不是默契使然,船上那正走向厢房的蓝衣道童却回身看向岸边。
渡口送别的是挽泪不舍的亲朋好友,南来北往的商贾船工,身披苍色披风,沧桑憔悴的年轻男子,唯有一双眼睛里写尽了悲伤和放下。
“再见了,蒋唯。”
那封和离书,斩断了他们最后的缘分,或许这一世他们也终于偿还了前世的情债。
“怎么了?”应宇问她,很快也追随目光,看到了她这一世的情劫。身为长辈的他,温和含笑,“放下了?”
“放下了。”
不知说的是与蒋唯旧日的那段情,还是说自己曾经的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