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左是北狄王的小儿子,不过刚刚成年,便迫不及待想要上战场。
姜云铮胜券在握:“昨日一战,我爹生擒了他们的大将军,若是我们再能把喀左抓住,就能逼退他们了。”
高淮指着一处地形,条理清晰地说:“我们已经将北狄逼退了边境线,我认为此刻不应该冒进,我们只要守好关口,保证北狄人打不过来,就能让我们的百姓免于受难。”
高淮带兵打仗的方法与他的人一样,都是稳中求胜。
说完后,他看向萧逐,一直以来,他知道萧逐的性子沉稳,心里便觉得也许他和萧逐的想法一样。
姜云铮一脸愁容,“高兄,守守守,守到什么时候去呢?我们守了三个月了,再守下去,北狄人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
高淮:“你说的偷袭,可是我们根本没有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去到北狄人的营地。”
营帐中静悄悄的,萧逐沉吟良久,说道:“那便从山上过去。”
姜云铮眼眸一亮,高淮还是不赞同,试图再劝:“云雾山常年雾气缭绕,地势险峻,最近几个月雨雪交加,更是难以视物,山上又冷,将士们根本呆不了多久,难以行军。陛下以为北狄想不到要从山上绕过来偷袭我们吗?左右是过不来罢了。”
“云雾山上大军过不去,但如果是带上一支精兵,做好保护措施,从山上翻过去。”萧逐说,“北狄人的想法也如高将军这般,认为我们不会从山上过去,但我们出其不意,反倒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不仅要逼退北狄,更要让他们永不再进犯大晋的疆土。
这个想法在他出发前便已经在脑海中成型,既然是他提出来的,他必然要一马当先。
这也是姜善宁问及时,他没有告诉她的缘故。若是告诉了她,她一定会担忧不已。
听到此话,姜云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一定冲在前面!”
高淮绷着脸:“明日问过侯爷再行决定吧。”
翌日一早,三人站在姜从的帐外,姜从很快醒来,萧逐将此法子告诉了他。
姜从皱着眉头,沉思了会儿,问道:“陛下预备带何人前去?”
这场仗僵持得太久,要是再继续僵持下去,难保将士们不会懈怠。
萧逐想了想:“叶家军中出五十人,镇北军中出五十人,这几日加紧操练,由我打头阵,翻过云雾山。”
姜云铮一听没有自己,顿时急了,上前一步:“陛下,你把我也带上吧,我一定听你的话。”
萧逐神色犹豫,这次偷袭确实是险中求胜,带上姜云铮,万一他出事,姜从和姜善宁就算口中不说,心里也会对此有微妙的情绪,他不想让任何事情阻隔在他和阿宁之间。
姜云铮看向姜从:“爹!您就让儿子去吧!儿子也想保家卫国,也想多杀几个北狄人!”
姜从抬眸,目光从三个青年身上掠过,萧逐神色沉稳,姜云铮一脸英勇,高淮则是担忧不已。
他叹息一声:“想去就去吧,保护好自己,偷袭不成不要紧,你们都要给本侯平安回来。”
……
姜善宁第二日醒来,回了镇北侯府一趟,管家赵程听说二姑娘回来了,早早的就在府门口等候。
“赵叔!好久不见呀,近来身体可好?”姜善宁笑着问道。
赵程引她进府,和蔼的说道:“二姑娘,我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就是此刻跟着侯爷上战场,杀上几个北狄人都不在话下。”
姜善宁和他有说有笑,在侯府转了一圈,满意地点头。
离开了一年,侯府还是原来的样子,府里的摆设被擦得干净锃亮,花草树木也被养得很好。
她推开自己的听雪院,一切都是原样。
看完了侯府,姜善宁又在鄞城的大街上转了转,百姓们见到她回来,七嘴八舌地问道陛下有没有御驾亲征,这事到底真不真。
姜善宁不厌其烦地将此事说给他们听,安抚好百姓,更是亲自带兵在几个城门处巡逻,保卫鄞城的安危。
一连半个月,姜善宁白日就在城门巡逻,夜里宿在顾府,时不时在街上巡视一番。
到了四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姜善宁如往常一样登上城楼,眺望远处的军营。
那日与萧逐分别的时候,他说等到战事平定,就来找她。
这场战争,从除夕那天爆发,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来时的路上,萧逐告诉她要签订盟约,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这时,她看到远处有一匹快马跑来,是阿爹的亲卫骑马回城。
见到她,亲卫勒马上前,低声道:“二姑娘,陛下带人前去北狄的营地偷袭,已经三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97章 正文完
闻言, 姜善宁脚步踉跄,她稳住心神,拉着亲卫走到一边的城墙脚下, 急忙说道:“你将事情细细说与我听。”
萧逐来此就是朔州的主心骨, 不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还是先不要让更多的将士和百姓知道,以免自乱阵脚。
亲卫将这段时日的事情说与姜善宁听。
一个月前,萧逐提出要带一队精兵翻过云雾山,姜从允了此事。这一个月,萧逐挑选出一队精兵,加紧操练。
在三日前,冬雪渐渐消融, 为了防止山路上的冰面打滑,每个将士的脚底都裹上了绢布, 在夜里偷偷爬上了云雾山。
到今日,云雾山的另一面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姜从心中不安, 派自己的亲卫将此事告诉姜善宁,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姜善宁几番思量,说道:“我要去军营。”
她看向亲卫, “麻烦你跟方将军说一下,城门的防守让他多操心,再去顾府告诉当家的姑娘,我去军营了。”
说着,她牵上拴在城门下的马儿, 翻身上马,朝着军营而去。
军营离鄞城不过十里地, 姜善宁很快就到了。门口守卫的士兵认得她,直接放行。她径直去姜从的营帐,唤了一声:“阿爹!”
高淮也在帐中,两人都知道姜善宁是为了萧逐的事情而来,没有过多寒暄,将当下的情形告诉她。
听后,姜善宁心里十分急切:“阿爹,那现在该怎么办?陛下他受困于北狄,我们要去救他啊!”
姜从面容沉静:“再等一日,明日此时,若是还没有消息,我便亲自带兵,攻入云雾山,直奔北狄军营。”
短短几句话间,姜善宁垂下眼眸,她知道军令如山,既然阿爹已经承诺,她什么也改变不了,便只能等到明日。
走出营帐时,她心情低落,双腿如灌了铅一般,走得很慢。
高淮匆匆追出来,并肩与她一起走,小心地安慰她道:“宁宁,陛下他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出事的,你,你别太担忧。”
姜善宁慢吞吞地走着,仿佛听不见高淮的话。
高淮讪讪,慢她一步跟在她的身后,默默陪着她,直到她走进临时为她准备的营帐中才停步。
姜善宁躺在简陋的床榻上,才猛然反应过来,方才高淮好像跟在自己身后,说了什么话,她一直在想萧逐的事情,没听到高淮说的话。
她翻了个身,扯过被褥盖住自己,明日再去问问高大哥吧。
姜善宁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她伸手抠床板边的木刺,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头的不安和担忧全部涌上来。
一月未见,他会不会瘦了;带兵爬上云雾山的时候,会不会很冷;夜里他又在哪里睡觉呢。
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萧逐的,可现下的情形如此,她没法不担忧。
第二日,姜善宁醒的很早,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但她依旧精神振奋,穿上利于骑行的劲装,早早地等在姜从的军帐外。
一日的时间过得很慢,姜善宁度日如年。从早到晚,都没有传信兵前来报信。
酉时一刻,姜从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出来,身穿玄甲,手里拎着长枪,沉声说道:“高淮,点兵,随本侯一同杀过云雾山。”
姜善宁眉头紧蹙。
浩浩荡荡的大军全副武装,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沉重,闷雷一般的脚步声朝着云雾山而去。
姜善宁骑马行在队伍最后,翘首望着最前方,但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头顶。原本她并不能跟随大军征战,姜从念及她担忧萧逐,默许她跟在队伍最末尾。
她掌心攥紧缰绳,仰头望了一眼两侧狭窄的山谷。
大军行进云雾山,山顶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暮光透不进来。还没过半,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队伍最前方,一匹快马自山道间扬尘而来,身后紧跟着百骑。
姜从抬手示意身后的大军停步。
为首的青年衣袂翩飞,脊背笔挺,玄甲锃亮,腰间别着一把长剑。
他高举左手,手中握着一幅卷轴。
他勒马停在大军之前,马儿扬起前蹄,青年展开手里的卷轴,左下角印着北狄与大晋的国印。
萧逐拿着卷轴,在众将面前走过,让将士们看清卷轴上所写的几句话。
他眉目清冽,控着缰绳缓慢地行走在众将士之中,周身难掩凌厉之气。
姜从定定的看向他手里的卷轴,旋即率先下马,单膝跪在萧逐面前。见状,身后的将士也纷纷跪下来。
姜善宁离得远,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有的将士呼啦啦跪伏在地上,她的眼前忽然空旷起来,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青年。
她双唇微张,眼眶中涌起温热,连夜的担忧在此刻尽数消弭。
她见到了她的阿甘。
萧逐面容冷峻,目光中涌动着炙热,他扬声道:“朕已与北狄王签下盟约,约定大晋与北狄以云雾山为界,百年互不进犯。”
他清沉的嗓音响彻在在场的每一个将士耳边,掷地有声。
“此后,大晋的百姓与将士,便可安居乐业,以逸待劳。”
话音落下,一片静寂。
不肖片刻,云雾山中回荡着将士们的高呼,山林摇荡,惊起群鸟乱飞。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萧逐骑在高头大马上,缓步朝军队末尾的姜善宁走去。
所过之处,两侧的将士皆是以崇拜的目光望向他。
这个曾经和他们同甘共苦,共同御敌,如今当仁不让,签下盟约,保大晋境内百年和平的年轻帝王。
他越来越近,姜善宁却逐渐看不清他的面容,她的眼前升腾起一片水雾,模糊了她的视野。
萧逐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他走到姜善宁跟前,翻身下马,徐徐走近后,握住她的手,仰头注视她:“阿宁,我回来了。”
姜善宁抬起另一只手抹去眼角的泪,重重点头,扑进他的怀中,“嗯!阿甘,我等你好久了!”
萧逐身后跟着的百骑,正是三日前与他一同攀上云雾山的将士,姜云铮也在其中,无一人受伤,皆是平安回来。
姜云铮在大军最前面,将这三日的事情都告诉给大家。
那天夜里他们爬上云雾山,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北狄人的军营外,正如萧逐所预想的那样,北狄人根本没料到他们会从山上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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