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利落地闭眼,表演当场入梦。
自然是装睡。
在她闭眼的同时,耳畔声音减弱。顾无琢施展术法,隔绝了江水涛声。
林曦雾这才放下心,她歪着脑袋,双目闭合,一副酣然入梦的模样。
林曦雾从没追过活人,只追过纸片人。她不知道该怎样在不交往的前提下,取悦对她有好感的对象,所言所行,浑身都透着别扭。
她现在该做什么?要不直接歪到顾无琢怀里?不不不,那岂不是吃人家豆腐,她是个正人君子,不能骗心后再骗身。
林曦雾脑子中的想法一个一个往外蹦,想着想着,感觉身边人轻轻动了动。
顾无琢侧转过头,似是不太相信先前还在侃侃而谈的少女,能如此之快地坠入梦乡。
阿雾?他轻声喊她。
温润的声音混在波涛之中,宛如空旷无边的原野上漫过的清风。
林曦雾埋头苦睡。
睡着了么?
他的声音更低,像被打落的霜雪。
伴随转身,衣袍摩挲,发出好听的摩擦声。
还是在装睡?语调中带了笑。
林曦雾一手搭在腰身,一手放在身侧,只管装睡。若不是靠着舱壁,她定然要表演一番脑袋一点、一点,梦见满汉全席的痴傻模样。
她等着泛凉的呼吸凑近,过了许久,仍不见顾无琢覆上来。
唯有一声轻浅的叹息。
他又靠了回去,举止如常,不曾有冒犯的意图。无声静默许久,久到林曦雾以为他也睡着了。
顾无琢咳了两声。
声音极低,当是极力隐忍,实在无法控制,才咳出声。
咳嗽声细弱又清晰,断断续续,由一只苍白的手掌按着手帕,死死遮住,没传出多远。
林曦雾心里不舒服,她努力吸气,调整状态,尽量不显露异样。
顾无琢很快捋顺呼吸,他抬掌压在胸前,没有用力。咽下咳意后,轻吁一口气,重新将手放下。
他用神识确认,还好,帕上没有血。
他习惯性地把手放到原本的位置,动作忽然一僵。
那儿不知何时多处一只白皙素手,顾无琢手指回落时,与其轻轻一碰。
林曦雾干的。
笨手笨脚地试图讨好他。
趁顾无琢咳嗽的时候,她将手递到他的必经之路上,屏息凝神等结果。
她感受到顾无琢的触碰。
那只手维持下落的趋势,缠绕绷带的长指恍若不经意,轻轻擦过她的指腹。绷布没有温度,唯有收放的力道,吸引林曦雾的全部注意力。
蜻蜓点水,一触即逝。
他只是蹭了一下,便像是做出不得了的出格举动,移开手。
谁、谁家无赖调戏小姑娘,只敢碰一下的,林曦雾抓狂。
她醒着的时候,顾无琢动作麻利,又搂又抱,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怎么一个人的时候,反而开始扭扭捏捏。
山不动她动,她如此贡献,顾无琢应该也会高兴吧。
林曦雾趁睡行凶,几乎在被碰到的刹那间,掌心翻转,接住他的手。
他一愣,旋即触及火球般,迅速收手想要逃走。
在顾无琢的手掌离开前,装作睡迷糊,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
一下、两下。
林曦雾记得顾无琢狰狞的伤口,根本不敢用力。
四下静谧无声,他像是一下子被冻住,动作骤停。在林曦雾心跳加快,身体主导大脑,想撤去动作时,他小心翼翼地覆手,反握住她的小指。
力道不轻不重,足以令林曦雾忽视。他就这么握着,如同守护件无价之宝。
船底,连串游鱼从水下穿过。夜色为江面增添朦胧,薄雾时淡时浓,如同有节奏的鼓点。
冷暖相交,江心的小船如将熄未熄的炭火,将内部的温度传递出去。
指尖相触,林曦雾闭着眼,心脏时快时慢地跳动,大气不敢喘。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紧张,紧张自己是否取悦到顾无琢。
此后,顾无琢一直坐在她身边,不曾移动。
他像是舍不得松手,又像是害怕惊动她,维持原来的动作,没发出多余的动静。直到林曦雾坚持不住,昏昏沉沉睡过去,依然能感觉与顾无琢之间的联系。
第二天醒来时,舱内依然暗沉沉的,林曦雾打着哈欠苏醒。一转头,发现顾无琢不见踪影。洗脸漱口的用具,倒是好端端摆着。
她匆匆洗漱,起身出去寻找。走出船舱,终于看到他的身影。
昏暗的天幕下,他跪坐在船头,雪发随意地披散,手中握着杆漆黑的钓竿。
顾无琢在舱内布有隔声咒,在其间睡觉时,压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甫一出门,风声、水声,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