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钱洛清后,林曦雾站在船头跺脚,盯着江心的某个位置,越想越生气,抄起脚边的蒜头,狠狠砸了过去。
  大蒜幽幽沉入水中,似乎在嘲笑她。
  林曦雾盯着蒜头,直到它完全沉默,才冷笑数声,灰溜溜地往舱内走:顾无琢,我给你上药。
  几天下来,顾无琢手上的伤势明显有了改善。
  顾无琢的皮肤本就色浅,加之常年不见阳光,双臂苍白如玉,仿佛能看见皮肤下细微的血管。
  灵药滋润下,伤口上新的肌肤重新长出,覆盖原本的伤痕。但皮下印迹始终无法消去,黑气仿佛入骨,盘旋不去。
  怎么感觉,好得越来越慢了林曦雾拆下顾无琢的绷布,轻皱眉头。
  看着像是痊愈无伤,但底下的黑气怎么看怎么奇怪,几日下来,也不曾有淡去的迹象。
  近些日子,林曦雾上药的动作愈发得心应手,此刻捏着沾药的棉球,却不知该不该去擦拭表面完好的皮肤。
  她看见顾无琢抬手,急急阻止:你别碰,伤口看上去有点古怪。
  表面愈合了,是吗?顾无琢问。
  林曦雾细致地顾无琢身上的黑气,它丝丝缕缕,简直就像游走在骨骼之间:嗯但应该还没有好全。
  顾无琢了然一笑:要是外表痊愈,就无需上药了。
  可是,内里的伤势还没有好全。林曦雾皱眉。
  顾无琢摇头,温言道:那些黑气腐蚀入骨,洗不干净。伤药只能暂时治愈表皮,过一段时间,又会重新溃烂。
  他本来就是把伤处当做工具,刻意接近阿雾的。
  林曦雾眉头紧锁,小声抽了口气:没想过治疗吗?
  太麻烦了。顾无琢轻叹。
  时梧闻看到他身上伤势后,几乎立时开出药方。可其中最重要的灵物靠天生地养,要么实力超群坐镇一方,要么隐去身形,连名头都不曾显露。
  更何况,等寻到药,恐怕连他的死期都到了,无异于浪费时间。
  他收回手,重新缠上绷布:待伤口再次出现的时候,麻烦阿雾了。
  林曦雾呼吸微滞,深深叹了口气,望向江面。
  她很想帮帮顾无琢,但似乎天时地利一个都不占。在船头枯坐许久,等到与钱洛清约定的时间,林曦雾终于接受自己的失败,回到钱府。
  钱府距离明盘江,相隔了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回到钱府,由管事引领,来到膳厅时,钱洛清早就到了那儿。
  少女正面带微笑,依偎在李夫人怀里,撒娇。分别三日,她像是数年没见阿母,伏在她的膝盖上,不停说话。见有人进屋,迅速坐直身子。
  她假装和两人不熟:这便是阿母此前与我提及的仙长吗?
  正是。李夫人微笑道,我先前与你提过一位仙子,他们是她的朋友,上次听说你之后,很想见一见,阿母便想,是否能寻找时机,让三位聚上一聚。
  侍仆低着头,依次入内,默不作声布上饭菜。李夫人作为东道主,大大方方地请几位用饭。
  钱洛清面带微笑,端起碗吃饭吃菜。吃到一半,忽然摇摇晃晃站起身,努力地撑在桌案上:阿母,我困了。
  她试着走几步,软绵绵往下倒。李夫人立即向身后婢女使眼色。婢女赶上前几步,扶住钱洛清。
  那是仙子给我的药,果然药效甚好,哪怕是修士也能迷倒。李夫人同时起身,向顾无琢施力,洛清已同意置换灵根,请仙长随我进入暗室。
  她示意在一旁的张妈妈背起钱洛清,又命钱三带来钱嫣儿,微笑地站在一旁,等待顾无琢吩咐。
  顾无琢神识铺展,掌握住屋内的动向。面对李夫人殷切的目光,他轻轻颔首:既然夫人已准备就绪,那便走吧。仪式繁琐,师妹需与我同往,不知可否?
  自然是可以的。李夫人笑道,她引着两人在前,两个下人带着小姐在后,一行七人开启暗门,进入隐蔽隔室。
  林曦雾第一次进入暗道,她没来得及为光怪陆离的符文惊叹,耳中就充斥着男人气息奄奄的嚎哭。她心中一凛,努力维持镇定。
  李夫人只当看不见男人,漠然从他身边走过。侍从都是她的亲信,一个个低着头,不去看他们名义上的老爷。
  林曦雾不忍地移开目光,哪怕曾听顾无琢描述过暗道内的画面,真实见到,她只觉又恶心又可怕。
  走至暗道尽头,她抬头,看到那只瞳孔灿金的女妖。女妖挂在半空,脑袋歪斜,像是睡着。
  听见脚步声,睁开细长双眼,目光麻木地扫过来者。看样子,是条蛇妖。
  我一妇道人家,不懂修士的术法,便不打扰。李夫人示意下人把两位小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