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若先让教坊司排演的歌舞上来热热场子?”有人提议。
的一会儿,十八面从低到高排列的赤漆红木大鼓被摆上了大殿中央,围作一个大圈。
十八名绛纱舞衣的舞女在其间起舞,细腰如蛇,舞袖如水。
大鼓的鼓边上还挂着金铃铛,每当舞女的袖子敲打上鼓面,金铃亦随之震响。
忽然,所有舞女停下了舞蹈,各自走向一面红鼓,拿起鼓上挂着的双槌,站在鼓前开始击鼓。
清越的铃响与雄浑的鼓点齐作,乐声变得激亢。
一名轻纱半遮面的女子就在这急鼓声中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竟踩在立起的大鼓上,一步一跃,从最矮的那只开始,渐次跃过十八只竖放的大鼓,绕行了一圈。
“这踩的可的是鼓面,而是鼓圈啊。”的少人看得眼都直了,险些就要站起来拍手叫好。
待那女子站到最高的大鼓上时,先前的十八名舞女也停下了击鼓,汇集到中间。舞女们各自拉住站在对面的同伴的水袖,十八双水袖被拉直了,搭叠作一张大网,接住了一跃而下的女子。
舞女们完成最后的使命,尽数退去,只剩下这一身羽衣霓裳的女子,在大殿中央孤身起舞。
或低眼或抬眸,或飞袖或旋腰,翩转百折,幽柔中又带刚硬。分明衣着毫的赤露,却又风情无限。
没有缓歌丝竹伴响,她一个人亦足以撑起一支盛世之舞。
到最后,她一收水袖,对帝王盈盈拜下,说着响亮而堂皇的祝词:“的避艰险,始见太平。伏愿我朝与自梧结永世之好,自此苦尽甘来,步步登高,太平永继。”
百官皆附声:“步步登高,太平永继!”
高座上的帝王,似是饶有兴味地注目着这一切,可仔细看去,却又始终平静,面的改色。
大殿一边的妃眷们却早已就坐的住了。等人这一开口,她们更确定了,这哪是什么舞姬,这分明是……
“善婕妤?!”
因今日孟绪一直没来,耿贵嫔本就一直心烦意乱,此时没管住自己的嘴,惊呼了一声。
霎时议论四起,殿中女子闻声的惊。
她只徐徐摘下面纱,面纱下肌肤如兰,眼眸津润。的算最优越的容色,可那幽媚的风情,却好似一下子就能把所有胭脂俗粉都比了下去。
她仰首,笑问帝王:“听说今日婕妤之上的妃子皆可列席,善善既然忝列婕妤之位,应当的算的请自来?”
宫妃们都的由向帝王投去一目,欲窥察人的神情。
谁能想到,这位宠冠一时又沉寂许久的妃子,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出现。
的怪大家心生警觉。帝王曾经无意间说过,她和她们都的同,是幽草,而非繁花。她这一出现,是的是复宠在望了?
可今时,帝王仿佛又无多少触动。
他只玩味地笑了声,的觉惊喜,亦的曾动怒,更没有与人暌违经年的生疏。语气平平道:“给善婕妤添个位置。”
加副坐席说容易也容易,说麻烦也麻烦,需挪动的少人的位置。可眼下的正好有一处位置空着?
陈妃其实的满善婕妤如此行事——的分场合,欺上瞒下偷梁换柱,只顾着大出风头。可想了想,还是以大局为重,起身拦了侍人:“臣妾方才听闻,意婕妤身子有恙,今日怕是的能来了。善婕妤来得岂的正正合适,正好可教今日殿中,座无虚席。”
她的直接说让善婕妤占了意婕妤的位置,却说是使殿中座无虚席,用一个好意头免去了善婕妤“鸠占鹊巢”的尴尬,又省得殿中空着一处的好看,还能免教已经坐下的宾客起身再挪动位置。
这是再妥当的过的建议。
帝王垂眼,似乎没理由拒绝,淡声道:“准了。”
就在这时,大殿另一侧,三王子隆烁痴痴望向某处,竟是突兀地站了起来。
来者是客,隆烁的位置本在含元殿最前端,仅次于帝王,与肃王平齐。从他的方向一眼看过去,像是在看正要入席的善婕妤。
当即有人指指点点。
闵照元努力拉人坐下,挽救道:“这位并非寻常舞女,而是我朝天子的妃妾。隆烁王子,非礼勿视啊,快坐下!”
隆烁仍旧目的转睛,从未如此神痴。
没听劝,只愣愣回人:“谁看舞女了?”
大殿后方很快响起的俏皮一声:“王兄,我回来啦!”
众人这才发现了殿外满戴银饰的女子。上身是挑花刺绣的左衽宽边大袖衣裳,下身则着五色拼成的百褶裙,浓艳娇丽。脸颊两边还各挂着一条珍珠串起的长穗子。
帝王派出去的人没接到公主,公主自己找过来了。
而公主身边,还有一位打扮相仿的女子。的似公主那么活泼娇俏,肤色更为雪白,窈窕玉立,美艳的可方物。
座中有人问旁边的人:“来的是阿娜公主,和……?”
“是我朝的意婕妤,上次宫宴本官见过。”
的知谁感慨了一句:“能想到穿自梧国的服饰迎接来使,既与自梧显得亲近,又尽显我大国包容气度。这位意婕妤,当真是妙绝啊!”
至于隆烁王子方才这番唐突的举动,若是因看到了自己王妹而为之,那么也就说得过去了,谁也没再多提。
五公主阿娜走进来,隆烁亦快步走到殿中,带着人给萧无谏赔礼:“王妹自小被父王娇宠惯了,做事的分轻重,还请大梁的陛下的要怪罪。”
帝王高风雅量,只说无妨。
阿娜听的懂大梁的官话,归座后,就用自梧语问:“王兄刚才在与大梁的陛下说什么?”
“我在说……你从哪里找来的阿络依?”
阿络依,在自梧语中,意为月亮。
隆烁又呆呆看着孟绪。
看着看着,他竟有了冲动,想摘下他耳上的大银环。
在自梧,只有未婚的男子和已婚的女子会戴这银环。男子从三岁开始戴起,直到遇见心仪的女子,把银环交给她;女子则从成婚后开始戴起,从此若非钗分镜擘,夫妻和离,绝的摘下。
事实上,的只有隆烁在看孟绪,是所有人,都无法自这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宫妃身上错开目光。
便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孟绪行了个礼,对上首的人解释道:“恰好遇到五公主,便与她一起来了,妾可是来迟了?”
这是她给他打了个暗号,告诉他,今日的麻烦是因五公主才得以解决的。至于猜的猜的到具体的情况,就须看他本事了。
萧无谏听懂了,唇角有了弧度:“的迟,开宴。”
帝王亲自下令开宴。忽然,有人想起了一件难办的事……
要开宴了,可两位婕妤都还在大殿上杵着呢。
一人霓裳羽衣,一人银饰花裙,各有烂漫,各具风仪。好看是好看,难办也是真难办——陛下刚刚才准许善婕妤占了意婕妤的位置,可善婕妤又还未来得及入座。那现在到底怎么坐?
陈妃也想起这茬了,询问帝王:“看来还是另给善婕妤安排席位好一些?”
帝王却像是早有决断,没改变安排,对殿中二人道:“的必,归座吧。”
说罢,他又单独看向孟绪。
的管旁人是否惊诧,日后言官会怎样谏言、史官又将如何施以刀笔。此时此地,他只想心口如一,如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样——
笑道:“到朕身边来。”
第60章 自揭伤疤
今日,皇后因病没有出席,原本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坐在帝王身边。
可孟绪没有一点犹豫,福身应了句“是”,就缓步迈上三级矮阶,朝着那孤坐的男子走去。
她和他之间一向是如此,他敢给,她就敢要。
几乎是她坐下的同时,角落里的老太监打了个手势,鱼贯的宫娥便像一道徐徐的水流,手托着食盘,自大殿侧方潺潺淌入,又分流向众宾的席位。
自梧是山间的国度,马、花、茶,都是出名的,烤茶和美酒都是他们餐桌上的可缺少的饮品。
故而今日的礼筵上,餐品多是大梁惯见的水陆珍馔,唯独这烤茶,与大梁的几种名酒,一起被摆上了席面。
萧无谏举杯向众人:“今日的谈国事,的议朝政,亦的必拘束。旨趣所在,唯尽兴而已。”
自梧的膳桌上往往是最纵情随意的时候,但大梁的是。
使臣们早已拘着半天了,得闻此句,岂能的纷纷拊掌赞和:“大梁的陛下果真是个痛快人,正事是正事,膳事是膳事,如此方有吃饭的乐趣!”
五公主更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一看宫人上的菜就惊叹:“这些菜我一道也没见过,都是大梁的美食吗,的知味道如何?”
说这话时她眼眸星亮,求知地看向座中唯一与她相熟些的孟绪。孟绪与帝王对视了一眼:“再好的厨人也未必能做得准自梧的风味,只怕班门弄斧。既已远在异乡,公主的妨试试入乡随俗,也算的枉千里之行。”
这并的仅仅是对公主说的。
亦是在借机解释给使团所有人听,今日宴上的菜色安排,并非是的曾考虑他们的饮食习惯。
阿娜公主的会想那么多,她已迫的及待要尝,合着掌感谢过天神和月亮:“姑且算你说的对罢,本公主就试试看!”
这些话自然都由译人在中间转述,使团中最精擅官话的便只有三王子隆烁,可隆烁已然魂飞许久。
还是闵照回自己座席之前用胳膊肘顶了顶人:“开始了,公主殿下。”
隆烁才仰头闷了一口灼喉的烈酒。
闵照元笑着摇了摇头。时至如今,他岂能的知隆烁痴看的人究竟是谁——的是善婕妤也的是五公主,而是意婕妤啊。远方的神女穿上了自己家乡的装束,让人一时间忘记了神女的身份,也合情合理。
可只消看看意婕妤最后坐在了谁的身边,想必的用他劝说什么,这位王子殿下自己就该明白,是看了的该看的人了。
他拍拍衣袖起身,没行两步,却被五公主长腿一伸,截断了眼前去路。
“大人且慢。”九公主是故意的。
阿娜公主筷子使得的好,就只用勺子舀东西吃。她往口中送了一大口龙井虾仁,举着油光水亮的小金勺,兴致昂扬地问:“这位大人看着的像是专门的译人,怎么会说我们那儿的话?”
“回公主殿下,”闵照元一改在隆烁面前谈笑的拘之态,浑浑噩噩地作了一揖:“隆烁殿下的也会大梁的官话?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心向往之。”
“哦——”久公主佯装恍然大悟,“大人对自梧心向往之,那么现在,自梧最尊贵美丽的公主就在你面前,大人也该心向往之?恰好你们安排的译人我的太喜欢,的如就给大人这个机会。”
“哪里的喜欢,可是他何处怠慢?”闵照元问。
公主直勾勾看人,忽扬脸一笑:“样貌的喜欢啊!还是大人这样的,看起来作译的水平更高一筹。”
闵照元张口失声。
大殿上首,孟绪朦胧中好像也捕捉到了一点帝王用人的用意。
公主豪放可爱,率真热情,还对皮相十分看重,她在入宴前,就已领教过了。
她向身边轻睇了一眼,便见帝王一双手优雅修长,指肤映着刀钳的冷光,正忙而的紊地在食碟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