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阿紫便越觉心慌意乱,总觉原本已拨云见日的如今又蒙上了沉沉阴云,昭示着不祥的未来。
但想起萧峰所说的辽国皇帝对他的器重,与他结义,授予高官厚禄,两人间也颇有情义,自是不可能让他随便请辞。
又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杞人忧天。
为防自己再胡思乱想,之后阿紫照旧将灵鹫宫宫内事务交给几个年长的大弟子处理,便自己则去闭关了。
从前童姥在时也是如此不耐烦理会俗物,弟子们倒也习惯了,只每日殷勤送佳肴和换洗的衣物到门口。
由是,阿紫这一闭关就是风起浪静的月余才出关,却不是她已练功完成,而是因为阿朱来了灵鹫宫。
阿朱已和段正淳与阮星竹相认,她向来心大豁达,即便心中有些芥蒂,可到底更期盼与父母团圆的和睦温情。
她一来倒是先和阿紫道了个歉。
之前她们姊妹刚刚相认的时候提起父母的话题时,阿紫便表现地极为抵触,她心中对父母有怨,这不难理解。
但那时阿朱以为妹妹应当还是和自己一样期望大于怨气的,不过自少林寺见到阿紫的反应她便知自己想错了。
因此这月余里,阿朱一直竭力劝阻段正淳和阮星竹前来灵鹫宫寻阿紫欲要弥补她的打算,才拖到如今才找来。
阿紫自己不想认他们,倒也不会阻止阿朱,但她却实在不想再谈及父母之事了,因此与阿朱的会面只挑了轻松的话题与她谈笑。
姊妹之间的私房话又难免涉及到男女情爱,阿朱没提段誉这个已不合时宜的人,只说起了萧峰。
正好,关于萧峰,阿紫倒真有些纠结之处想要与人倾诉询问一番。
“姊姊……”
“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阿紫问出这个问题时,逐渐长开越发明艳的眉眼间是真心实意地迷茫和无措,与当年客栈里天真稚气的少女分明别无二致。
阿朱听她这般问,不惊反喜,肯定地点头,还特意拿了段正淳做例子,引得两姐妹纷纷忍俊不禁。
阿紫轻哼了声,“他见一个爱一个,这天下间只要貌美的女子肯投怀送抱,只怕没有他不爱的,这样他对那些女子也算不上是什么真爱,他爱的只是他自己。”
阿朱却盈盈笑道,“这的确不好,可作为姊姊我私心里倒希望你在这点上能学一学他。”
阿紫疑惑,阿朱便看着她叹了口气。
“你这姑娘太傻了,爱上一个人便恨不能倾其所有地捧出自己的一颗真心,将他的悲欢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阿朱的年纪也不大,也未曾经历过男女之情,但或许就是这样看着阿碧对公子爷的痴心,王姑娘、段公子、阿紫和萧峰几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反而能旁观者清。
阿紫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又笑了。
“姊姊,你劝的其实我都懂。从前我看到传说里的女子都是爱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便觉得这样的爱情才美好。”
“可是入了中原,长了见识,我便也知道那都是世人蒙昧女子写的书,实则男人们三妻四妾仿佛天经地义。”
她到底不是真的傻到痴愚盲目的女子,知晓自己既和段誉之间本就是孽缘绝无可能,而她对萧峰也的确有情。
便知道如何选择才对自己好,更何况她不该心底也不愿辜负大哥对她的一番深情厚谊。
阿紫轻轻抚了抚面纱,隐约能感受到脸上斑驳的疤痕的触感,最后只释然地温柔一笑,坚定地对阿朱道,
“再等等吧,我会尽早下决断的。”
这倒不是因为出于她拖延的心思了,此前童姥知晓她脸上疤痕来历后曾说过她修炼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武功每进益一个阶段便能返老还童,之后又再恢复成人。
而在这返老还童又恢复的过程里,身体的机能像是再重置了一遍,如此不仅阿紫被蛊毒破坏的血肉可以恢复,她脸上的瘢痕自然也是如此。
从继任了灵鹫宫宫主之位后,阿紫就一直在修炼这门功夫,她本就集有三位武学宗师毕生功力在身。
修炼起来已不能说事半功倍,堪称是进展飞速,想来再有不到半年她便可返老还童一次。
她想要以自己最好的姿态去见他。
彼时阿紫与阿朱说起时,还抱着一份小女儿的心思,可她不曾料到命运无情,等她再见到萧峰时已是最后一面。
彼时她还没到自己想要的返老还童,恢复容貌的阶段,只因听闻萧峰被囚的消息便匆匆忙忙率领灵鹫宫众人赶去。
段誉带着大理段氏的人也来了,还有丐帮以及一些从前和萧峰交好的武林中人,在他如今落难时都未曾吝惜帮助。
可是,夹杂在宋辽之间对立的萧峰忠义难两全,就像阿紫曾杞人忧天担心的那样终究选择了自尽于雁门关外的乱军之中。
他就倒在了阿紫的怀中,她拼命想要捂住他致命的伤口却只能徒劳地看着无尽的鲜血从他身体汩汩而出。
“阿紫,对不起,大哥食言了……”
直到临死前,萧峰不再欠宋辽两国,却唯独还记挂着当初自己对阿紫许下的誓言。
阿紫泪如雨下,几乎泣不成声,哭地浑身颤抖。
“不可以,大哥你不可以食言,我还没让你看到我恢复的脸,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想要和你从此隐居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