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予道:“徐大哥,你多保重啊,我们等着你凯旋。”
  徐展旌轻轻颔首,又冲秦老爷行了一礼, 这才翻身上马, 潇洒离去。
  徐展旌此时出发, 骑马疾行两个时辰,方能回上京。
  那时,即将天亮,徐展旌回徐家拜别徐老夫人之后,就该率军出发了。
  秦舒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徐展旌这般奔波, 只为来同秦舒宁辞行, 可他回上京后就要出征了,秦舒宁却不愿意来送他。
  秦老爷道:“时辰还早, 回去睡吧。”
  秦舒予点头应了,父子俩转身后,就见秦舒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府门口了。
  “姐。”秦舒予瞬间欣喜跑过来,“姐,你刚才怎么不出来啊?”
  徐展旌若在临走偏看见秦舒宁来送他, 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秦舒宁没答话,只看向长街上那道打马远去的身影。
  他们成亲那一年多里,每次徐展旌出征, 秦舒宁都会陪着徐老夫人为徐展旌送行。
  那时候,秦舒宁看过太多次徐展旌远去的背影了。是以今夜, 秦舒宁原本不打算出来为徐展旌送行的。
  但今夜没有汤婆子, 床上太冷了, 徐展旌走后秦舒宁睡不着, 索性便起来了。
  坐在满室暗色里,不知怎么的,秦舒宁莫名又想到起了潮州城。
  秦舒宁虽然出生商户之家,但从小银钱无忧,父亲宠溺,从没受过什么苦。后来她嫁到了将军府,徐展旌虽然常年不在府里,但也从没亏待她。
  秦舒宁锦衣玉食,出门仆从成群,上下两辈子,她都是活在锦绣堆里。
  所以秦舒宁从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亦不明白,徐家祖祖辈辈男丁皆战死沙场,为何后辈还要从军。
  直到她亲身经历了潮州城那场浩劫。
  那时候,潮州城的天是晦暗的,护城河里的水是红的,城门口堆叠着小山般的尸体。
  那里面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也有黄发垂髫的稚童。
  还有那些落在敌人手中的女子,秦舒宁记得她们死寂通红的眼,和她们身上青紫斑驳的伤口。
  后来潮州城守住了,百姓们欢欣鼓舞时,那一瞬间,秦舒宁终于明白了,为何徐展旌每次得胜归来时,百姓们都会夹道欢迎——因为百姓们知道,他们的富足安乐,都是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浴血奋战换来的。
  而秦舒宁站在城楼上,浴光而立的徐展旌回眸看她那一眼时,秦舒宁瞬间明白了徐家人的选择——徐家世代为将,他们知道战争的残酷,所以才会世代从军,守护百姓安康。
  从前,将军这两个字,在秦舒宁这里,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称呼。
  直到那一刻,秦舒宁才感觉到它的滚烫。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廊下灯笼,透着幽幽亮光。
  徐展旌此战,是为保护边关百姓免遭鞑靼屠戮而战。顿了须臾后,秦舒宁终是掀被下床,提着灯来送徐展旌一程。
  徐展旌的身影消失在长街进口。
  秦老爷道:“夜里冷,都回吧。”
  徐展旌短暂的来过,又极快的走了,他像一颗石子一般,投在平川城里,第二天还有人在议论此事,甚至还有人旁敲侧击来找秦老爷打听,都被秦老爷打发了。
  不过经此一事后,秦家生意场上的死对头,倒是不敢再对秦家做什么了。
  日子如水静淌,秦舒宁依旧跟着秦老爷学做生意,听得多了,她有时候也能在其中说上话。秦老爷见状,便慢慢放手让秦舒宁自己去谈,他在一旁把关。
  这日,秦舒宁刚谈完一桩生意出来时,才发现天上已飘起了雪花。
  待他们回秦家时,天地间已是苍茫一片。秦舒予欢喜跑出来迎他们,手中还拿着一封信:“姐,徐大哥的信。”
  自徐展旌走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会给秦舒宁来信。
  信中都是沿途见闻,这次也不例外。
  徐展旌在信中说,他们已经抵达北境了。
  秦舒宁看完之后,攥着信纸没说话。
  当初她尚是徐家妇时,曾听徐老夫人说过,北境的冬日很冷,而且从徐展旌陆续寄来的信中来看,他们越往前走,天气便越冷了。
  秦舒宁不禁有些忧心。
  永璋帝想除掉徐展旌,可眼下鞑靼来犯,永璋帝要仰仗徐展旌抵御外敌,应该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吧。
  秦舒宁将信又看了一遍,复又与从前徐展旌寄来的信放在一处。
  做完这一切之后,秦舒宁还是心绪不宁,到最后,她闭了闭眼睛,妥协似的走到桌案边。
  金禾进来时,发现秦舒宁正在装信。
  看见金禾进来,秦舒宁将信递给她:“告诉翁伯,尽快找人送出去。”
  金禾愣了下。
  徐将军给她家小姐写了好多的信,这还是她家小姐第一次给徐将军写信。金禾忙接过信,哎了声,便匆匆出去了。
  在秦舒宁刚给徐展旌去信的第二天,有三封信接连来了秦家。
  一封是姜阮的。
  一封是王子衍的。
  还有一封,是顾修昀的。
  姜阮说的都是琐事,而王子衍和顾修昀说的全是同一件事——永璋帝驾崩了。
  永璋帝这个时间驾崩,是秦舒宁意料之中的事,秦舒宁比较关心的是,继位的新君是谁。